陈然走在万佛区域。

    这里的古界，世界，小界……

    一切的一切皆是触碰在了一起，形成了浩瀚的万佛大地。

    诸天大变后的近两千年岁月，万佛大地上出现了多如牛毛的佛宗。

    他们传播信仰，宣扬佛法，将佛光撒遍万佛大地每一个角落。

    而统领这一切的，则是五大佛祖所在的中央万佛殿。

    万佛归宗。

    一切的信仰，皆源于中央万佛殿。

    佛道慈悲。

    这应该是一片充满爱与祥和的土地。

    但陈然即使不来，也能知道这片土地不像表面这般祥和。

    毕竟仙魔区域绝不会主动招惹万佛区域。

    但两大区域，却是战斗了千年。

    这绝对是万佛区域引起的战争！

    而一个会挑拨战争的地方，会有真正的祥和么？

    陈然对此表示怀疑。

    而此次来到万佛区域后，陈然更是感受到了在此地生灵充满信仰和幸福下，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麻木与无知。

    这不该是一个真正幸福的生灵该有的状态！

    与其说他们活着，更不如说他们被支配的活着。

    而更可笑的是，这里没有信仰的生灵，则是被视为异端，视为罪孽深重者。

    对此，陈然只是静静看着。

    他来此，并不是为了拯救。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这里的生灵已是陷入了狂热，变得愚昧顽固。

    说实话，陈然并不想救他们。

    而且，陈然即使要救这万佛大地的生灵，也不会这般盲目的前来。

    他此次来，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

    “信仰是归宿，是追求，是寄托。这里的生灵，寻求着强者的庇护，即使知道被支配，也是当做不知。”

    陈然低语着。

    他悄无声息的走入一座古城。

    此城名为明心。

    可在陈然看来，真正明心见性的却是极少。

    陈然放下了自己诸天主的身份，暂时不去想天道与纪元。

    他要问一问这天下苍生，他们要追寻什么，渴望什么。

    活在这世间，又有何意义。

    街上。

    陈然拦住了一个少年。

    他笑问：“你现在渴望着什么？”

    少年挑眉，随即狂热道：“我信仰天圆菩萨。她说众生皆自在，我虔诚的信仰着她，渴望于她坐下修佛法！”

    “那你可知自在是什么？”陈然再问。

    “菩萨所说，便是自在！”少年大叫，毫不犹豫。

    陈然摇头，盲目与无知写在了少年脸上，而他却不自知。

    “那你的信仰是哪位菩萨？”少年感觉到了陈然轻视，羞恼道。

    “我的信仰不在佛。”陈然轻声道。

    少年顿时一脸震惊。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陈然怎么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说出来。

    而很快，少年就是尖叫：“他是逆佛者！他是罪人！”

    四面八方，一个个生灵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化为滔天杀意与狰狞。

    “抓住他！”

    “将他火邢！”

    “一切不信仰我佛者，皆得死！”

    他们怒叫，向着陈然扑来。

    “你们的信仰，让我看不到一丝希望。”陈然轻声道，刹那消失无踪。

    三日后。

    陈然出现在另一城池。

    这里，名叫普度！

    陈然没再去问那些堕落为佛的生灵。

    他们的信仰，毫无意志！

    他们的追求，毫无执念。

    他们只为信仰而信仰，只是为自己的堕落寻找一个借口。

    这样的生灵，不值得陈然去多加探寻。

    一丝丝…也不值得。

    这一点，陈然已经明悟。

    这一日。

    陈然走到了一个落魄的茅草屋前。

    这里生活着一个瘸腿的老人。

    他有信仰，但却是这座城池强加给他。

    他没有信仰，因他只是活着。

    佛与菩萨离他太远，他无法触及，也不会去触及。

    所以，他活的很落魄。

    此刻老人正坐在门槛上，看着远处虔诚膜拜佛像的诸多生灵，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光芒，不知是嗤笑，还是落寞。

    “老人家，你的信仰是什么？”

    陈然悄悄来，坐在老人下面一点，轻声问。

    “我没有信仰的。”老人看了眼陈然，原本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他在陈然身上，并没有看到那令他讨厌的气息。

    “那老人家想要什么？”陈然再问。

    “自然是开开心心的活着。”老人家轻笑。

    “可在这地方，没有信仰，是无法活的开心的。”陈然继续道。

    “可有了信仰，更不会开心。”老人摇头。

    他看了眼陈然，沉默许久，忽然道：“年轻人，你很迷茫。这世间，除了信仰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你既然寻不到，那就莫要强求了。”

    他以为，陈然找不到信仰，迷茫了。

    陈然却是一怔。

    不去寻找么？

    陈然忽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

    “谢谢老人家。”陈然笑了笑，离去了。

    离开许久。

    老人看了眼不曾改变的城池，与那虚假的祥和，缓缓起身。

    但下一刻。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腿不再瘸了。

    老人一怔，随即开心的笑了起来。

    “谢谢你了，少年人。”老人低语，永远不会想到与他交谈的是如今诸天最尊贵的生灵。

    远处，陈然静静看着。

    渴望是什么？

    或许…仅仅是不经意间的开心与回报。

    陈然沉默许久，离开了。

    两日后。

    陈然出现在一个被锁在囚笼中的中年人前。

    他本是一城之主，有着虔诚的信仰。

    但因为奸人所害，被世人认为他没有信仰。

    他绝望的等待着死亡。

    陈然来到他身边，轻声问：“你现在还有信仰么？”

    “我只想要我的孩子。”中年人哭泣道。

    他，已经没了信仰！

    他所谓至死不渝的信仰，并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定。

    “给你一个选择，重新让你信仰，而能回到以前，你会要么？”陈然再问。

    中年人迟疑。

    他绝望，他愤怒，他想要报仇。

    但若是能回到以前，重拾让他痛苦的信仰，或许未尝不可……

    “真的么？”他迟疑着问。

    陈然沉默。

    人性…何其的脆弱与不堪。

    在中年人怨毒的注视下，陈然悄然离去，没有做任何事情。

    陈然开始思考自己为何不救中年人。

    他知道，那时候的他是抗拒的！

    人性的丑陋，让他选择了视而不见。

    这一刻，陈然更是开始思考自己为何要救苍生。

    他知道，偌大诸天中，有很多很多充斥恶念的生灵。

    难道…他们也要救？

    陈然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好人他自然想救，但这些人陈然一点也不想管他们死活？

    不过此事难两全。

    “原来，我并不是真心诚意的想要救诸天苍生。”陈然低语，眼中有着复杂。

    尽管他知道任何一个生灵皆有两面，除了个别存在，谁又生来便是邪恶？

    他们或许无药可救，但终归不是生来便是如此。

    陈然沉默着，思考着心中的答案。

    翌日。

    陈然见到了一个倒在血泊中的老人。

    他是被一群信仰狂热的佛修打趴下的。

    老人快死了。

    不过他眼中并没有太多绝望与愤怒。

    相反，有淡淡的解脱。

    “你恨他们么？”陈然来到他身边，轻声问。

    “死都要死了，还恨什么？”老人苦涩笑着。

    陈然一顿，接着又道：“你现在最想要做什么？”

    “不想活着了。”老人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陈然一怔，久久不言。

    这一日。

    陈然不曾动半分。

    在这万佛大地，没有太多的平等。

    但生死，却是平等的。

    这一日，陈然忽然觉得，自己救苍生并不需要理由。

    在生死面前，很多东西都是失去了意义！

    又或者说，这只是陈然需要走的道路。

    世间很多事情，是不需要理由，也一定要去做的。

    接下来。

    陈然再没问信仰之事。

    这只是人性的多变，与陈然无关。

    这一日。

    陈然走到一个被遗弃的小孩子前面。

    原因…是这孩子没有获得佛的祝福。

    他轻声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父亲，娘亲。”小孩子哽咽道。

    “这就是你想要的幸福？”陈然再问。

    “嗯。”小孩子重重点头。

    陈然轻轻应了声。

    原来…失去的，才是最想要的。

    幸福…有时很简单，有时也很残酷。

    或许陈然仅仅是为了不失去，不后悔，才走上这条道路。

    陈然凝望着远方。

    这段时间，他寻找到了很多答案。

    尽管并不是他最想要的，但随着寻找，陈然的内心却是开始平静下来。

    因为陈然明白过来，这些年来自己一直都在寻找。

    寻找活着的意义！寻找不死的理由！寻找强大的信念！

    这一路，陈然从未停下脚步。

    而现在，也仅仅是走在路上。

    ……

    在浩瀚的万佛大地有着那么一片海。

    据说有一叶扁舟，无时无刻在诉说着幸福与快乐。

    据说有一头鲲鹏，始终与蝴蝶说着世间最动人的情话。

    据说遇到那片海，便能寻到救赎与归宿。

    但传闻，也仅仅是传闻。

    能遇见那片海的人，并没有任何一个出来证实。

    这一日。

    在天青山秀的群山间有一片海自天空划过。

    那上方有一只鲲鹏在与蝴蝶嬉戏，小心呵护着蝴蝶。

    那上面，也有一叶扁舟随波逐流。

    舟上，有一个男子，吹着悠扬的萧声。

    男子温润如玉，恍若世间最为耀眼，却也最为温暖的太阳。

    一曲罢。

    男子温和一笑，手触海面，轻声道：“师姐，十几万年过去，终于是要再见了。”

    海面荡漾，带着深深的情意。

    男子眼眸也越发柔和。

    “我是他，他也是我。尽管这些年我的意志已是彻底独立，但依旧改不了这一事实。我能感觉到，他很想你。而我，也将回归。他，永远是我的归宿。”

    男子遥望远方，带着淡淡的沧桑。

    那一年，鲲鹏与蝴蝶，沧海与扁舟远离了世事纷争。

    那一年，南久硫和陈然寻到了归宿。

    而这一年，面对诸天浩劫，纪元轮转，他们选择回来。

    哪怕…只是绵薄之力。

    他们的爱，绝不是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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