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敌人的猪队友就是朋友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
入冬了大都是阴天,冷风嗖嗖,冷不丁的一下,竟感觉寒风刺骨。
大臣们各自坐了马车,到了宫门口,有些年纪大的老臣眼睛不好,还有仆人提了灯笼在前头带路。
宫门口,大臣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话。
有些大臣却闭口不言,表情严肃,往这边看一眼,都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凝重,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君恒和君策是最后到的,挨着开宫门的时间,二人的马车才姗姗来迟。
下了马车,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鄙视和不屑。到了这时候,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
君策是不愿意和君恒虚以委蛇,君恒是向来看不上君策。
其他的大臣看到这一幕,纷纷低下头装作没看到,生怕一个不好,便遭受了池鱼之殃。
挨着时间,大家都在等着宫门开,高高的宫墙挡住一侧的风,但是寒风无孔不入,众人都不由得打着哆嗦。
冬日的风,又急又冷。吹得不远处路边的树叶枯枝哗哗作响,零星掉落几片枯黄的叶子,被风吹起,在半空中打着旋,天色逐渐亮了两分。
随着铜门声起,宫门旁边的一个角门被打开。
大臣们有序的由宫门而入。
金銮殿上灯火通明。
皇帝姗姗来迟,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意,今日他起得早,想着昨夜堆的奏折多,随意翻了两本看。
一看下来,整个人都不好了,每一本都是在议论京城最近的巫蛊之事。
皇帝直觉这是君恒做的,五年前的那件事别有内情,如果他没有猜错,就是恒王和皇后的手笔,能力动机都有,很难不让人怀疑到他们身上。
再想到昨天下午,他从大皇子府回来,君恒的人立马上折子弹劾许怀义,到夜里,又把巫蛊之事说得那么严重,递到他面前来,就是为了让他顾忌巫蛊之事。
这两件事凑在一起,皇帝想到君恒,内心生出一股失望。
为君者,谋划计策都是必要的,但是如此沉不住气,实在难当大任。
皇帝一路过来,脑子里想了许多,等到大殿上的时候,下意识的往君恒和君策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二人神色如常,仔细一看,却是比往日多了几分跃跃欲试的激动和兴奋。
皇帝微微皱起眉头。
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不过好在君晟那里他已经说通了。
皇帝想当然的这么以为,但是心中却没由来的咯噔一下,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底下众位大臣见皇帝在龙椅上坐定,相继跪下,齐齐出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了底下众人一眼,挥了挥袖,
“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底下大臣起身,照例有各处大臣开始上奏朝务,就最近发生的事情,提出来,商量对策。
有说到城外建设工程的,有说到城内商户纳税的,甚至还有说到哪一家的大臣,后宅不宁,宠妾灭妻的。却独独没有人提起大皇子的事情。
东晋和大周和亲,事关一国皇子和他国公主,早朝中却没有一个人提起,实在让人有点匪夷所思。
皇帝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高兴的是这件事没人提起,可以很容易的息事宁人,正好可以蒙混过关,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但生气的是,那么大的事没有一个人说,也说明朝中没有几个敢说真话的人。
好在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中。想到这里,皇帝心又宽了几分。事情最好按照他设想的发展,不要有什么后顾之患,其他的,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等朝事都说得差不多了,皇帝看了一眼底下,一旁的钱公公见状,上前一小步,用尖细的声音喊到: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微臣有本奏。”
这时,从大殿中走出一个大臣,是吏部的一个官员。
皇帝随即看向君策,只见君策低着头,让人看不到表情。
皇帝微微皱起眉头,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出来的大臣,和彭家是姻亲,这是君策的人。
这老二,要搞什么鬼?
皇帝语气有点严肃,一挥手:“何事?”
那大臣上前一步:
“启禀陛下,微臣要奏的,是大皇子出府一事。
前日里东晋九皇子上殿,说想要跟我大周结秦晋之好,这对于两国来说都是好事。
且如今,赐婚圣旨已下,这件事只待礼部合过之后,便能提上日程,确定婚期。
微臣以为,既然和亲之事已经有了论断,那大皇子从此之后,是否可以正常社交。”
这位大臣话音刚落,又有另外的大臣站出来:
“启禀陛下,微臣附议。
和大周和亲的,是东晋的公主。又有东晋九皇子亲自保媒。如果大皇子依旧被禁在府里,那这位东晋公主怕是也不能出府了,如此一来,到时候东晋以此为由头生事,我们便天然落了下风。”
说完这话,又有其他的大臣站出来附和,一时,大殿上都是主张让大皇子出府正常社交的声音。
皇帝暗自松了一口气,理由算充分,确实是后面要考虑的事情。这件事,只要不牵扯出巫蛊之事,一切都好办。
只是,他有点好奇,按照往常,君恒必定要反对的,但是这一回,君恒却没有说话。
此时,底下的君恒听到这些,大致能想明白君策是什么目的。应该就是把人放出来,好跟他对上。
所以千方百计的让君晟出府,让他能自由出入,能光明正大的和他对上。
不得不说,为了这一幕,君策确实是用心良苦。
君恒心中轻哼一声,却没有出口说话,如今他已经和君晟合作,君晟能出府对他来说是好,他现在当然不会拦着。
皇帝没有精力猜测,直接看向君策问道:
“老二觉得这件事如何?”
君策显然是没有料到,皇帝会问他,上前一步,略想了想,拱手回答:
“回禀父皇,儿臣以为众位大臣说得有理。毕竟和亲的旨意已下,又是九皇子亲自来求的亲,大周如何也要给东晋三分薄面。”
皇帝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是同意的态度,只是话说得漂亮,拐弯抹角的撇清关系,又能不被人讨厌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皇帝没有表态,又看向君恒,
“老四呢?以为如何?”
君恒站出来,上前一步回答道,:
“回禀父皇,儿臣赞同二皇兄说的。虽然儿臣觉得大皇兄身上沾染有巫蛊之事,怕是对大众不好交代,但是如今大皇兄和东晋和了亲,大皇兄若再被困在府中,实在说不过去。”
若此时此刻绾宁在,听到这话,必定要拍手叫好。
果然敌人的猪队友就是朋友。
原本绾宁准备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冒头的风险,现在好了,风险直接为零。
在场的大臣纷纷看过来,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有一部分人震惊于:按照以往的经验,无论君策说什么,君恒最后都会持反对意见,这是为少数几次,二人站在了同一阵营。
还有一大部分人震惊于君恒居然就这么把巫蛊之事说了出来。
皇帝深深的看了君恒一眼,心中恨铁不成钢,那么多人在,生怕夜长梦多,便一口应了下来。
“众爱卿言之有理,那便让君晟恢复正常社交,也恢复晟王这个称号。”
底下响起齐齐的一声:
“陛下英明。”
君策见状,默默松了一口气。
原本还以为这件事有多困难,如今事成,才发现居然如此简单。
他一时有点想不通皇帝是怎么想的,但这不是最紧要的,眼下最紧要的是大皇子可以出府了。他磨了这么久的刀,可以出鞘了。
君策想到这里,看了一眼一旁的君恒,眼中是一种猎人看待猎物的表情。
另一边的君恒并没有注意到君策看过来的眼神。
而是琢磨着,现在君晟可以自由出府。算是恢复了自由身,接下来他应该怎么谋划,才能打击到君策。
二人各怀鬼胎,却都不约而同的认为这件事到此为止,没有再往下讨论的必要,让底下人都噤了声。
就在君策的人得到了皇帝确切的回答,准备功成身退的时候,又有大臣站了出来。
“陛下,微臣有本奏。”
皇帝皱眉,定睛一看,这是御史台的老臣,一下头就痛了。
这些老臣迂腐,顽固不化,又真的对大周,对朝廷忠心耿耿,说出口的话,是有份量的。
皇帝心中不安,这些人说的话,从来就没有一句他爱听的,这一回,也不知道要整什么幺蛾子。
不过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那老臣上前一步,对着皇帝一拱手:
“陛下,微臣以为,既然给大皇子赐了婚,也同意了大皇子出府,那么当初的巫蛊之术,是不是该给世人一个交代。
当年大皇子因为巫蛊之事,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所以被关在大皇子府,面壁思过赎罪,如今说放就放,未免太儿戏了。
最近想必陛下也有所耳闻,外头的巫蛊之事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百姓人心惶惶。
微臣恳请陛下,彻查一番巫蛊之事,给大周老百姓一个交代。”
“陛下,微臣附议。
当年的事情,证据确凿,就这么把大皇子放出来,不足以服众,怕是会引起民众恐慌,万万不可。”
“陛下,京城的传言,微臣也有所耳闻,实在传得神乎其神。
狱中有人枉死也算到了巫蛊头上,城中有人变戏法,外人说不出所以然,也是巫蛊的过错……”
这些老臣倒豆子一样把了解的消息都说了个遍。
“还有的说,有更夫半夜看见天上有灯,而四处宣扬大喊是巫蛊,过了一日又见着,才知原是有人用的烟花带上白布,飞向高空。
还有小孩半夜见着人啼哭不止,也说是有人用了巫蛊之术,事实上只是高热惊厥……
如此的例子,这几日在京城中不胜枚举,巫蛊之术四个字,几乎已经被妖魔化了。在真相大白之前,似乎所有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可以用巫蛊之事来背锅。
如此下去,京城必定出动荡。”
“出了这些事,微臣也生了些怀疑。当年巫蛊之事发生的时候,大皇子就一直喊冤叫屈,那么当年的事情是不是也是因为某些原因,错怪了大皇子。
微臣恳请陛下彻查当年的巫蛊之事,无论是与不是,都要有一个确切的结果。”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巫蛊之事必须要有一个交代,要给百姓一个交代,而不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来了,不明不白的又不见了……”
皇帝心中气结,他艰难出宫一趟,跟君晟说好,却忽略了这帮没有眼见力的玩意。
“哼,彻查五年前的事情?”
“是。”
众人听着这语气有些怕,但依旧坚持自己想的。
“陛下,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皇帝一手紧紧地抓住椅子靠手,盯着底下的人,语气森寒:
“如果查出来,当年没有冤屈,事实就是如此,你们待如何,这和亲一事作废?”
有一老臣略微想了想,站出来搭话,
“回禀陛下,若最后查出来,大皇子是被冤枉的,自然是要还他清白。
但是,若查出来,当年的事情属实,那么便该照告天下,大皇子犯了何罪?哪怕经过了这五年的面壁思过,被囚禁在府中,接下来又该如何处罚?都务必要给民众一个交代,而不是像如今这样,稀里糊涂就把人放了出来,什么说法都没有。
至于和亲一事,这就要看东晋的意思了,毕竟是东晋公主喜欢了大皇子。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这般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皇帝努力平息心中的怒吼:
“五年过去,当初的事查起来,可不简单,必定困难重重。”
那老臣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无论艰难还是容易。该查的,就得查。”
皇帝气得火冒三丈,恨不能当场摔桌子。
原本他以为,这些人上上折子也就算了,那么大的时候,一定不敢乱来。
没想到,这些人在大殿上如此堂而皇之的提出来,他不答应都不行。
皇帝总有一种莫名的被摆了一道的即视感。
他看了一眼君策,刚刚就是他的人带头的。
君策察觉到落到头顶上的目光,一抬头对上皇帝冷冷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低下了头。
随即耳边便传来皇帝的声音:
“那便查,
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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