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成平安归来，在家里休息了两天，秀秀就趁着这两天，和王燕一起把季度工分的账对好，写好了公示榜贴到了大队外面的宣传墙上。

转天一早，张建成正收拾灶房准备去生产队，却见冯大川推着一车木板风风火火地进了院，旁边还跟着冯二河，二河一见到正在院子里给孩子喂蛋羹的秀秀，就低下头闷声喊了一句“姐”！

“二河？”秀秀把蛋蛋抱起来，诧异地问：“出什么事了吗？”自从她离开家，除了冯大川老往她这跑，家里其他人都很少见。

二河精瘦，见了姐姐就好像见了什么生猛野兽一样，低着头，也不说话。

冯大川一边卸木板一边说：“我让他跟木工厂那边请了假，过来给建成哥打张床，那两天茅草垛可给我睡难受坏了！”

秀秀听了这话，心跳都漏了，这么多天来她一直觉得不方便，没敢进他的柴房看，只以为他住的柴房和她在家里住的柴房一样，只是更简陋了一点，但好歹算个屋子，大川这么一说，她才知道，原来他的柴房真的只是柴房。

张建成连忙走过去摁着大川卸货的手：“我习惯了，用不着床！”

大川将他推开：“二河就喜欢做木工活，那手艺学得可快，这都开始跟着师傅做大工了，这工作要不是你引见，能轮到我弟身上嘛，让他给你打张床，就当报恩了！”

秀秀只听说冯二河到公社木工厂做了零

工，终于可以给家里赚点钱回来了，冯二河一向不喜欢在生产队做农活，以前在家就知道偷懒，偷偷在外面学做木工活，弄得只有父亲、大川和秀秀这三个全输出型劳力养着全家。

可二河的工作是张建成引见的，这事秀秀完全不知道，她看着张建成，又惊讶又不好意思地问他：“二河在木工厂的差事是你给找的？”

张建成简单地解释说：“有个叔在那当负责人，是我爸的朋友，以前总想让我给他当徒弟，我把二河介绍给他了！二河有点天赋，学得快……”

正说着，眼睛瞥见冯大川毫不见外地从他柴房里拿了桶出来，张建成一皱眉：“你动我水桶干什么？”

“给你砌墙呀！”冯大川是真不见外，一边把桶放车上准备去推水，一边卸着车上拉来的东西说：“今天我俩不上工，在你家打工！”

这两天带着孩子不方便，张建成还没来得及把墙重新砌上，冯大川的做事风格他多少也了解一些，碍于情面，他忍住了想扶额叹口气的冲动，抬手制止着：“我不……”

话还没说出来，外院便有妇人高亢的声音传来：“建成！秀儿！婶儿给拿两个鸡蛋来，给蛋蛋做蛋羹吃！”

来人是狼嘴里捡回一条命的豆豆的奶奶，秀秀抱着蛋蛋迎上去，哪敢接东西，推辞着说：“婶儿，蛋蛋够吃呢，留给豆豆吧！豆豆好点没？”

“好多了，都能下地走路

了！县里大夫说豆豆命大，没被狼咬穿肚子，也没被咬穿喉咙，浑身的伤就是看着重，治疗及时好的就快！”

豆豆奶奶说着，把一小篮鸡蛋递到张建成手里，说道：“我家豆豆就是遇上贵人了，要不是建成追的及时，早就……”这一说，就忍不住哽咽了。

张建成本来想推辞，一看老人家抹上眼泪了，就尴尬地像个木头人一样提着小篮站着。

秀秀拉着奶奶的手安慰：“婶儿，别哭，大难过去了，以后豆豆遇上的都是好日子！”

“是是……”豆豆奶奶反拉着秀秀的手，又是拍又是攥，语调里充满感激：“婶儿也谢谢你，建成说是你怕狼耍精，让他朝茂林追的，幸好有你提醒，要不我家豆豆早就没了……”这一说，又哽咽了。

怀里抱着的蛋蛋咿咿呀呀地甩着小手，秀秀感同身受，眼眶也红了：“婶儿，不说了，都过去了，快回去照顾豆豆吧！”

“行！”豆豆奶奶看了看在柴房门口敲敲打打的二河，又看了看塌陷了好大一块儿的矮墙，说：“我这就回去让豆豆他爷和二叔过来，帮建成重新砌墙！”

“不用啊婶儿……”张建成赶紧推辞，却见老人家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一小篮鸡蛋，用另一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似乎对这种乡邻间的热络有些不太适应，片刻后转头，见秀秀正幽幽地望着他，她的眼神很复杂，他只

能看出一点愧疚和感激。

冯大川在旁边倒是干劲十足，直嚷嚷着运气好搞来了一些水泥，虽然弄塌了墙，但保证能把墙砌得更结实。

张建成无奈地对秀秀说：“我今天得去公社联系水泵的事情，不能失约，你……”他转头看了看正在卸车的冯大川，叹了口气，对秀秀请求道：“你今天就帮我在家看着点吧，别去上工了！”

张建成临出门之前给了冯大川和冯二河一人两块钱，两兄弟说什么都不要，张建成硬塞给他们就出了门，等人一走，两兄弟又塞回给秀秀，然后就闷头干活。

秀秀低头看着手中的钱，这四块钱要是在生产队出满勤一个星期才能挣到，她从家里出来带了自己攒了两年的小金库，也就总共两块五，张建成一出手就是四块钱，索性两个兄弟懂事，没真要。

秀秀还没跟两个兄弟交代完注意事项，豆豆的爷爷和二叔就来了，长辈一到场，秀秀就不能再交代事情，只能任由大家商量着干，反正就是砌个墙打张床，也没啥太大的工程，二河干活细致，就着柴房里的几块破板子，还把窗子给封好了。

傍晚芽婶也过来帮忙，秀秀这才得手做了好大一锅饭，大家伙儿坐下来吃饭闲聊挺热闹，等到张建成回来时已是月上树梢，院子已经清理干净了，只有灶房点着灯，小桌上留着饭。  

张建成一进院看见自己的矮墙已经被重新砌

起来，砌了快有一人高了，他先是眉头一皱，转头见秀秀正坐在小桌边哄蛋蛋玩，灯光闪得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影绰绰温馨异常。

秀秀抬头问了一句：“回来啦？”正撞上他幽深的目光，张建成促然转头，指着那高高的墙问：“这墙是大川的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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