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时没说出话来。

张建成擦了手，转身对她说：“大有叔把情况都对我说了，回来路上碰到于海强，又说了一遍，进门时我先去了芽婶家，又了解了一遍！”

秀秀有点没底气，张了张嘴却一时想不出更好的措辞回应。

张建成看出了她的踟躇，便转出去倒了水，重新进来的时候放下脸盆说：“既然你选择了这样处理，大家的反映也达到了你想要的效果，这事就过去了，不提了！”

他轻描淡写地一句，秀秀心里却愧疚了，她颔首捏着自己的衣襟，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张建成没回应，只站定地看着她，知道她自有下文。

秀秀低着头，开始了自己已经想好的辩解，虽然她知道这辩解不一定能得到他的赞同：

“我知道你不想让蛋蛋长大了知道自己是孤儿，所以把他当亲儿子养，宁肯让别人说你带的是私生子，也不想让他成为孤儿！”

“孤儿的身份，和被别人骂成野孩子的身份，蛋蛋长大了知道的话都会不好受的！孤儿的身份好歹算是烈士遗孤，比野孩子名声好！所以我自作主张，就这么告知天下了！”

说到这，秀秀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眉眼深邃，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秀秀说：“你是他爸爸，这事情的决定权本来在你的，我没得到你的同意，没和你商量，做事情太鲁莽，可能……可能还有点自

私，所以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是我做错了！”

借着一股勇气，秀秀提出了下一步行动计划：“我仔细想了想，我打扰你的时间也很久了，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你现在是队里的骨干，需要更好的群众基础，所以我打算今天晚上就回家！”

这话说出口倒也是不容易，一旦说出口就必须真的回家了，家里面那糟心的局面想想都让她头疼。

张建成原本平静的脸色忽然阴郁了，秀秀以为他担心孩子的问题，忙又解释：

“你别担心，我虽然回家了，但还是得退婚，所以你还得把蛋蛋交给我带，而且我要把蛋蛋带到上学，这样一来既能解脱你的负担，也能让我有个不能结婚的借口！”

秀秀说完这些话，如释重负，可过了很久，张建成都一样不发，她揣测他的脸色，是一种很复杂的沉闷而阴郁的表现，他看上去好像很生气，可眼神却又有一种混杂着复杂情绪的深幽。

秀秀看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态度，便猜测着问：“你是不是……嫌我利用了蛋蛋和你，生气了？”

他看着她，没回应。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啊！但凡是有什么事我能出上力的，你尽管说！”

张建成依然不说话！

秀秀被他憋得有点心慌：“可是我确实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再说，我帮你带着蛋蛋，对你也有很大的益处，你都帮了我这么久了，能不能继续再帮帮我，别因为这

个生气，倒是说句话呀！”

张建成这才开口，语气里带着沉重的叹息：“蛋蛋已经过继给别人了！”

这简直是惊天霹雳！秀秀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张建成声音很沉，一字一句：“蛋蛋已经过继给别人了，养父母很喜欢他，对他很好！

秀秀像是被五雷轰顶了一般，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为什么……你不是要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的吗……怎么能送给别人……”

她很害怕！她从没想过张建成会放弃蛋蛋！她没想到自己重生而来，竟然强行改变了蛋蛋的命运！蛋蛋会好好长大吗？还会感染小儿麻痹症吗？

蛋蛋咿咿呀呀的样子忽然在脑海里来回旋转，秀秀几乎要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了！

张建成看出了秀秀眼中山崩海啸一般的情绪转变，便立即解释：

“我给不了他完整的家，他跟着我只有受苦，与其互相拖累，不如给他找个好人家！我托我姐办的这件事，对方是她知根知底的乡亲，很可靠，对蛋蛋很好！”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秀秀使劲忍着，但心里的剧痛难以抚平，她不知道该埋怨自己，还是该安慰自己。

她想劝说张建成把蛋蛋要回来，可她以什么身份说出这话呢？她已经把张建成的生活搅得够乱了！秀秀觉得自己像个罪人，为了达到自由的目的，把别人的一切都给搅乱了！

她扶着门框，浑身发

软地转身，嘴里喃喃着：“可靠就好……你不后悔就好……我马上就去收拾东西……马上就走！”

张建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知道现在回去会是什么结果吗？”

秀秀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含着泪转头看他。

张建成说：“你回去之后，你父母会把你关起来，想方设法说服你嫁给程国强，程国强本来就不甘心，你不留余地的用自己的清白放狠话，让他觉得找回了面子，就更不会退婚了！”

知道了蛋蛋被送出去的消息，退婚这事暂时在秀秀脑子里占不到位置了，她脑海里一片昏沉，只剩蛋蛋张牙舞爪地调皮的样子，张建成的话她都听得不太真切了！

张建成的眼眸愈加深沉，他紧紧攥着秀秀的手腕，语气沉定地说：“如果你意志坚决，和家里人持续吵闹，你父母为了彩礼不让步，你最后就只能选择继续离家出走，或者以命相搏！”

秀秀憋不住眼泪，落了下来，这眼泪是为蛋蛋而流的，可看在张建成眼里，以为那眼泪是为了难以摆脱的命运而流的，他有点愠怒，似乎看不得她畏缩的样子，大吼一声“冯秀秀！”意欲让她振作。

这声如洪钟的一吼，倒是把秀秀警醒了，她打了个机灵，把眼泪硬生生憋回去了。

张建成破天荒地显出了一点恼怒的情绪，扯着她问：“你跟别人说你利用我，还说什么要去卫生院那种惊人的话！明

明可以好好解释，为什么非要用丑化你自己的方式来为我澄清名誉？”

秀秀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有点惶恐，她从未见张建成有过太大的情绪波动，眼前这恼怒的样子是因为她丑化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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