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返回去跟大有叔说了要开介绍信明天俩人去做婚姻登记的时候，王燕手里的缸子差点扔地上。

王大有捏着烟丝也愣了一会儿，浓浓的眉毛拧到了一起，问：“你俩真是合计好了要一块儿过日子？”

张建成靠在门边沉默地看着秀秀，那眼神可严肃了，哪有申请结婚的欢喜样儿，王燕在旁边看着这情形，心里直着急。

“就是……”秀秀想解释，又觉得大有叔是干部，肯定不能接受年轻人拿政府手续当儿戏，要是如实说，肯定不会同意，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她点头“嗯！”了一声。

“结婚的事可不能当儿戏！”王大有语气严肃：“你们俩想好了？”

秀秀又“嗯”了一声。

王大有手里的旱烟又在桌子上敲了敲，点了头：“行！明天让你爸一早来大队拿！得先过他那关！”

大队长这总算说定了，秀秀便回家找父亲，张建成一脸沉闷严肃地跟着她，到了冯家也不说话，就站在一边听秀秀宣布事情。

冯老根听秀秀提出要户口簿，和张建成俩人要开介绍信明天去公社登记结婚，老汉抽着旱烟沉默了。

秀秀大气也不敢喘，她比从前更尊重这个父亲，也知道父亲现在会尊重她的很多决定。

为了给孩子上户口而登记，这做法过于离经叛道，如果对方不是张建成，秀秀也不会自我牺牲到如此程度。

她暂时不敢把这想法告诉父亲，怕父亲接受

不了，到大队长那把情况一说，被大队长给否了怎么办。

可她想着如果父亲坚决反对，就把事情如实说，父亲这么喜欢蛋蛋，她应该能争取到他的同意的。

冯老根抽着烟，眼睛撇着站在一边的张建成，很久之后开口问：“明天就登记？急成这样？”

秀秀点头说：“嗯！是有点着急！”她已经做好父亲追问原因的准备。

可冯老根却压灭了旱烟，起身进屋，过一会儿拿着破旧的户口簿走出来，对秀秀说：“去年是爸对不住你，今年这男人是你自己找的，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秀秀心里有点发酸，没想到父亲现在竟无条件支持她到这种地步了，眼眶发着热，秀秀伸手去接那户口簿。

可冯老根却收回手，转而把户口簿递给了张建成，语气严正地训道：“你要是敢对秀秀不好，我老汉会跟你拼命！”

张建成本来沉默内敛地看着秀秀，没想到冯老根对他如此信任，忙不迭立正身体，伸手接着那个户口簿：“叔……”

他顿了一下，说：“彩礼等我过两天……”

秀秀一听，赶紧插到俩人中间：“说什么呢！什么彩礼！”她把张建成手里的户口簿抢过来说：“不要彩礼！”

冯莹莹拉着蛋蛋在屋门口看着他们，本来眼睛瞪得快要炸出来了，一听秀秀这话，嗷地一声抗议：“姐你是不是疯啦！哪有女人出嫁不……”

秀秀转头斥道：“闭嘴！”

冯老根背着手转身进屋，嗡声叹道：“就听秀秀的吧！”

冯大川从一开始躲在屋里听着，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可雀跃得不行，等事儿一说定，父亲话音一落，大小伙子就嗷地一声从屋里窜出来抱着张建成大笑：

“姐夫！你可算成了我便宜姐夫了！咱们终于成了一家人了！”

……

张建成弄不清楚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从冯家出来的，只是觉得自己心里涌着一团火，他站在自己家院子里，看着高悬的深秋朗月，眼眸深邃，心事重重。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胡同里有脚步的声音，张青花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张建成眼中的深愁更弄了，还带着一点愠怒，开口的声音沉得瘆人：“你去哪了？”

张青花有点风尘仆仆，像是出了远门似的，她声音轻轻地说：“出去了一下！”擦过张建成身边，准备进屋。

张建成沉说：“秀秀很担心你，村里人帮着找了你一圈！”

“不是给你留了封信嘛！”张青花站在屋门口用钥匙开锁，说着：“姐是个大人，去哪儿不用跟你汇报吧！”

推开门，没听到张建成的回应，她转身看着弟弟站在院子里清冷地盯着她。

青花微笑道：“你是怕姐会寻短见吧！都过去了！以后都是好日子！姐不会想不开！”

张建成站在月光下沉默地盯着姐姐，唇瓣微动，却没说出话来，但眼神里的愠怒藏不住，浑身清冷的劲头儿

藏不住。

青花见弟弟似乎异常生气，便叹了口气：“姐就晚回来这一会儿，你就这么不依不饶嘛！我是大人，又不是孩子！”

这根本不是回来早与晚的问题，张建成眼神晦涩地看着姐姐，他知道自己推测对了一件事，但终究将心里的愤怒和话都压了下去。

只说：“我明天去公社登记！”说完又补了一句：“结婚登记！”

青花愣了很久，喃喃着问：“跟谁？”

“冯秀秀！”

……

公社民政办公室的干事在结婚证上哐地一下盖上章的时候，吓得秀秀眼睛眯了眯。

那是一张粉色的纸，俩人各带了一张以前拍过的证件照合着贴在中间，然后下面就是带着俩人名字的文书：自愿结婚，符合规定，准许登记！

出了公社，俩人都有点惶惶，张建成看着手里的红纸，意识到冯秀秀在名义上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冯秀秀看着那张红纸，心里突突得厉害，当年和程国强来登记时的那个瞬间突然在脑子里闪现，紧接而来的便是死亡的恐惧。

她赶紧把那纸拿过来叠放进兜里，努力做出来的理智显得挺无情：“咱们抓紧时间，赶紧回去合户给蛋蛋上户口！”

说着，骑车便走，好像这结婚证没什么意义，真的只是一张纸而已。

张建成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眼里蒙上一层深邃的阴郁。

俩人回去之后的事情很顺利，在大队办了合户手续，给蛋蛋把户口上上，又

赶去公社卫生院，总算把糖丸吃上了，护士记录之后，两个月后再加强一次，疫苗就算种上了。

出了卫生院，秀秀对蛋蛋又搂又亲，逗得蛋蛋咯咯笑，早知道吃个糖就能让妈妈这么开心，他可真想再多吃几颗。

张建成看着母子俩嬉闹的样子，一直严肃沉闷的脸上难免也露出一丝笑容。

可笑容还没挂多久，秀秀就对着他说：“要不咱们现在就再去一趟民政那，把证撕了，反正蛋蛋有户口了！”

张建成收了笑，面无表情，语气冷冷的：“当天登记当天离，你当公社是闹着玩儿的？你也算是有公职的人，拿制度当儿戏吗？”

秀秀也知道这事做得有点仓皇，拉着他的袖子讨好地说：“建成哥！你别生气，咱们说好了的，这是假的，办正经事最重要！”

张建成睨着她，冷道：“生我气的时候就是张建成，有求于我了又变成建成哥！没事儿的时候对我连个正经称呼都没有！”

他扒拉开她的手，低头整着自己的袖子，语调低沉：“冯秀秀，你以为我凭什么一天到晚由着你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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