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尘出发前，曾去方丈房中，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宋婉凝知道，是他去为自己说情，让自己也跟着下山。

寂尘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似乎是被训诫了。

宋婉凝急忙走过去，一脸期待的问：“方丈可同意了？”

只见寂尘沉默片刻，想起了师父方才的话。

“你是不是把师父说的话给忘记了？本也只是猜测，如今你这般执拗的让那宋婉凝跟随，也许她会是你的劫数，你不躲着，还要带上她一起，你可知，你不只是道士，你还是一个出家人。”

“佛道双修本就为世人所不理解，为师让你学佛是要普渡众生，修道是让你在乱世中更有能力的帮助世人，而不是让你纠结于儿女情长。”

“你若执意那也是你的命数，为师该说已经说了，一切只看你的造化，你已经不是小孩，很多事情自有决断。”

寂尘默默的听着师父说，他理解这些话都是为了他好，可他本就根净，怎会生出男女之情，他让宋婉凝跟着去，也只是因为宋婉凝想出去看看。

宋婉凝已经在这里七年了，虽日夜感受着供奉的香火，可她终归也需自由，只要是她开口，寂尘觉得自己一定要帮她实现。

就像宋婉凝说的想下山，那他就过来求师父，就像宋婉凝说想看天下太平，那他就用心辅佐新王，一定要实现了宋婉凝的愿望。

“同意了。”寂尘看着她回答。

话音刚落，宋婉凝一脸不可置信，开心的直接拉住他的手臂，笑吟吟的眼神。

“寂尘，你太好了，我就说嘛，咱俩可是最好的同伴，你怎么舍得丢我一人。”

寂尘有些别扭的将她的手甩开，绷着一张脸，道：“我是你师父。”

这句话宋婉凝都听了无数次了，不过看在这次的面子上，她假装一本正经的行礼。

“弟子多谢师父了。”

说完，宋婉凝又不正经了，笑吟吟的凑过去，说：“怎么样，开心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秋日的风吹得大，还是她笑颜如花的模样太过美丽，竟让寂尘一瞬间恍惚，像是脑子一片空白，眼里只容得下她的面庞。

……

就这样，宋婉凝跟着寂尘下山了，跟随着民间起义的新王一路同行。

不过，无人看得见宋婉凝，除非她故意现身，不过她可不能现身，会吓到别人的。

新王年纪不大，正是而立之年，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什么是治国之道。

但他之前是个山匪头子，学过功夫，一身的蛮力，瞧着高大威武，最重要的是很有号召力，很多人都拜他麾下。

当然，他的兵几乎都是民间那些自愿跟随的百姓，因为他待人极好，只要是他攻打的城镇，从不伤及普通老百姓半分。

反而将当地官府的粮仓都围剿，拿出粮食分给所有城中的百姓。

不仅如此，还会让大夫给难民们免费看病，药材他全包，当然，这是寂尘给出的主意。

寂尘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真想赢得天下，那么作为君王最重要的就是民心所向，得民心，方能得天下。

宋婉凝不得不佩服寂尘，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那么多，她每日跟随寂尘，看他为死去的士兵诵经超度祈福。

为新王出了很多为民有利的建议，很快，新王的队伍越来越大，寂尘这个名字，也彻底的在人们口中流传。

“寂尘，咱们出来多久了？”宋婉凝问。

“三年了。”寂尘答。

“你到弱冠之年了。”宋婉凝惊呼，不知不觉，当年的那个小屁孩都成年了，想着，她凑近过去，仔细的端详着他的面容。

“难怪，瞧着是越发俊朗，就你这张脸，若是不出家，不得迷死城里的那些小姑娘，只可惜，你无福消受咯。”宋婉凝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逗他乐子。

寂尘突然感觉脸颊有些燥热，耳朵也发烫得厉害，心跳很快，快到让人忍不住的慌张。

宋婉凝并不知她的举动，扰得寂尘心中波涛汹涌，也幸好这营帐里烛火昏暗。

不然，她一定会见到自己看着长大的男孩，如今脸颊是多么的通红。

此刻，寂尘余光看向宋婉凝，她已经换上了新衣裳，料子极好，以往在寺庙里，她都没几件像样的衣服。

下山后，新王问他想要什么赏赐，寂尘什么都不要，只要几套女子的衣物。

新王很奇怪的问为什么，他就很老实的说烧给一个重要的人，于是新王一到手什么好料子，都会派人做成女子的衣裳送过去。

很多人都在奇怪，为何寂尘大师总是烧女子的衣物，私下议论纷纷，甚至还说有人传得离谱，说寂尘是因为心爱的女子死去，才会出家的。

这个流言被宋婉凝知道后，她便拿来取笑寂尘，说：“都说人言可畏，我算是见识到了，你小时就出家了，哪门子有心爱的女人，我要被这些话笑死了。”

寂尘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他好像知道人们口中的男女之情是什么了。

他知道宋婉凝是因为太爱世人，所以死后才会成煞，他爱宋婉凝，所以他要好好的辅佐新王，将天下统一，四海升平，人间繁华。

宋婉凝的愿……就是他的愿……

后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宋婉凝总觉得寂尘有些不同，瞧着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有种隐约复杂的思绪。

她只当是孩子长大，有自己的心事了，不像小时候有什么话都藏不住。

或者，也有可能是辅佐新王打江山太累了，所以才越发的沉默寡言。

宋婉凝见他整日沉闷，就经常会搜罗很多的趣事笑话说给寂尘听，有时为了逗他开心，时不时的叫上两声师父。

那：“以后，别叫我师父了。”

宋婉凝愣住，寂尘不是一直在纠结自己不称呼他为师父吗？

“为何？”宋婉凝问。

寂尘低头，继续的看着手中的书籍，为何？其实他也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世人不容师徒生情，所以他才会让她别叫了，因为他的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对宋婉凝生了情。

这份情他藏在心底压抑了很久，他知道师父不容，世人不容，宋婉凝不容，他自己……也许也会不容。

但他心中的情就像长成了一枝嫩芽，被波涛汹涌的爱意浇灌成了参天大树，越抑制，越容易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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