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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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家的私人医院,离市区不远,挨着湿地公园,闹中取静。
车开开下岔路,两边是长青灌木,冬[ri]里是萧瑟的灰绿[se]。
沈悬自车窗望出去,医院大楼颇具宗教[se]彩,在[yin]郁天空里,像是在审判生命。
“蒋泰就死在这里。”他用寡淡的态度,说着惊心动魄的话。
蒋泰的死,蒋家的崩塌,他从未仔细问过阿耀,亦不知细节。
“是。”阿耀随着看向外,“被蒋荣拔了生命维持,死了。”
手微抬起,沈悬叫他:“阿崽。”
“大哥。”阿耀顺理成章捉住他的手,扣住,与其五指[jiao]缠。
沈悬没回头,只是略带忧伤地说:“人生其实没有那么苦的,你要学会放过自己。”
“我懂。”阿耀靠过去,下巴卡在他肩颈边,“我的甜在这儿呢。”
沈悬轻“啧”一下,拍掉他不老实的手:“在哪儿学的油嘴滑舌。”
医院大门在身后关闭,地下停车场内,明里暗里严阵以待。
一阵车门开闭,沈悬与阿耀下车,阿坤合身跟上。
蒋天申的助理,站在vip电梯前,严肃礼貌:“沈先生、大少,这边请。”
阿坤不着痕迹隔开他,手挡住电梯门。
沈悬这才迈步向前,阿耀落后他半步,藏在后面的手,自然地落在他腰间,轻轻往前送了一把。
任谁看,这都是个极其暧昧,妙不可言的动作。
蒋天申怕死的要命,不肯离开医院,但还要撑住面子。
搞出个不[lun]不类的地方,医院的会议室。
这里并不大,白墙白顶白灯泡,墙壁、墙角有优美浮雕,瞥见点旧[ri]殖民地的浮华。
也许是嫌弃难看,也许是怕藏匿物品。
长会议桌不翼而飞,造型流畅的玻璃桌,取而代之。
桌子晶莹剔透,不掺杂质,没有花纹,更不染[se],低头光可鉴人,任何人,每个动作都无处遁形。
沈悬经历无数次谈判,不乏生死一线,从未见过如此谨小慎微的场景。
他解开西装扣,款款落座,摇头笑了笑。
笑容很轻,随意地一闪而过,发自内心被逗乐的感觉。
蒋天申坐在轮椅里,脸上挂着氧气。
他也不知多久没睡,面[se]苍白如鬼,眼眶烟黑,眼白泛着一簇簇血丝。
像一只在阎王殿打过卡,翘班还阳的厉鬼!
“他在笑!”蒋天申指着监控,“你们没看见吗?他在笑什么?啊?”
他请来不少专家,谈判的,心理分析的,加上警方人员,和各种监控、录音设备,小小暗室,被填得满满当当。
“蒋先生,您先不要紧张。”工作人员出声劝阻。
蒋天申暴跳如雷,指着屏幕上沈悬的身影:“我不紧张?我凭什么不能紧张?他是投毒犯!杀人投毒!他要我的命,他在笑啊
!你们还不明白吗?!”
室内鸦雀无声,真他妈钱难赚,屎难吃!
警方也是没招儿,接到蒋家报案,高度重视,一小时内就成立专案组。
结果查了个底儿朝天,证据、证人、病例指向明明白白——
酒店厨师为争[kou]感,掐秒炖汤,部分野菌没[shu],这才导致蒋天申肠胃不适。
虽说沈悬、阿耀买单、送礼,看着蹊跷,但的确没有与投毒相关的联系。
警方也很无奈,明明可以结案,碍于蒋家在港城,影响巨大,蒋天申疑神疑鬼,不得不继续跟进。
现在看来,投毒不知真假,豪门争斗铁板钉钉。
沈悬微侧头,阿耀全自动黏过去。
“你猜,这里面藏了多少摄像头?”
阿耀跟着一起笑:“蒋天申特别怕死。”
“吓死他得了。”沈悬嫌弃。
蒋天申在暗室里,就这么活生生看着,他们潇洒自如,谈笑风生。
再想想自己,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整个人像太上老君的丹炉,要将这里炸个片甲不留!
为什么?为什么啊?!
从小到大,笑到最后的人从来不是自己?!
这一刻,折磨蒋天申的,不仅仅是毒药,而是命运。
他永远走最红的运,栽最大的跟头!
……
蒋天申喝掉两盅,振奋[jing]神的补药,坐着轮椅进门,还是一脸半死不活。
沈悬、阿耀头对头,正在说小话,看见他才停嘴。
“小叔真抠门,连杯水都不给。”阿耀心眼忒坏,出声调侃。
蒋天申被推到桌前,短短三[ri],皮松[rou]垂,憔悴不已。
助理关上门,电子门蛇吐信子般“嘶嘶”两声,锁死了。
室内只留他们三人,天空[yin]霾,饱水的云,沉甸甸坠在头顶,一片压抑的灰[se]。
“我给你水,你敢喝吗?”蒋天申松垂眼皮上翻,他是个三白眼,眼底血丝在狂欢。
这句反问,看似解释,其实也是威胁。
“也是,毕竟蒋先生素行不良,太有经验。”沈悬说话的时候,笑盈盈、慢吞吞,眼里蓄着薄薄一层杀气。
蒋天申认定了,他蓄意报复:“你与我彼此彼此,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你说得不对。”沈悬颇为认真地纠正,“我身上可没有人命。”
蒋天申眼皮狂跳,一时间没整明白,所指为何。
“我不想与你扯皮,只想知道,解药呢?!”他将轮椅扶手捏得“咯咯”响,力气大得不像中毒。
暗室里,警察猛然振奋,竖起耳朵监听。
如果沈悬承认手里有解药,那他就有下毒敲诈的动机。
阿耀截住话茬:“小叔,请神容易送神难,这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哼,这是承认了,你给我下毒!”蒋天申穷追不舍。
阿耀双手[jiao]叉,放在桌上:“凡事要讲证据,你不会忘了,解药怎么到我手上的吧?”
蒋天申被将一军,脸[se][yin]沉,豁出去了:“那又怎么样,这里是港城,没有人命你奈何不了我的。”
阿耀脸[se]骤然一冷,刚要说话,沈悬的手落在他手背上,轻拍两下。
“蒋先生,你想要解药,那就拿出诚意。”他将手机翻转,播了视频通信。
对面悄无声息,只有一双手,戴着橡胶手套。
掰开细巧瓶盖儿,[cao]作一番,将试纸结果置于摄像头前。
蒋天申趴在桌前,眼睛、鼻孔同时大张,像荒坟里爬出的恶鬼,看见了贡品。
[shu]悉的[se]泽,标准度数,都在告诉他,这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解药。
“沈悬,你想要什么?”他的视线从手机里钻出来,一路攀爬到沈悬脸上,“你无非想报复我,现在我们扯平了,你看,你不也好好的,坐在这里吗?”
沈悬垂眼看人,压力十足:“跟你扯平,岂不是我输?蒋先生,我很不高兴。”
他话音刚落,那双手飞快地冻干粉末,倒入一杯水中。
然后抓起杯子,站开些距离,胳膊抬高,“哗”一声——
水泼洒一地!
地面是水泥的,老旧不堪,坑坑洼洼,深[se]水渍留下泼墨般的印记,水线飞溅出老远。
“啊——”蒋天申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他大力拍打桌面,发出“嘭嘭”的响声:“沈悬!!你不得好死!”
沈悬充耳不闻,又将手机往前送了送:“给我好好看着,你的命不值钱,跟我扯平,这就是下场。”
视频紧贴地面,仔细描摹着那片要命的水渍。
最后,那双手捏起冻干粉瓶,在镜头前摇晃,只剩解毒临界点的克数。
下一秒,通信切断,漆黑屏幕,照着一只摇尾乞怜的老狗。
别说蒋天申被吓懵,暗室全体目瞪[kou]呆。
鸦雀无声下,只有仪器运转发出的沙沙声。
警方本以为走过场,但事情向着诡异方向狂奔,迅速叫了支援,不会放过每一个人。
“沈悬、沈悬,你不要激动,别、别毁掉解药……”蒋天申匍匐桌前,张开五指劝阻,好像一只钻出水潭的老鳖。
他再也端不住架子,吓得涕泪横流:“那是、那是全世界唯一的解药,你不能这样,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留着我,留着我的命,还能把蒋家转回给阿耀。我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们都没好结果啊!你想想!”
沈悬与阿耀对视一眼:“你告诉他。”
他好似捕猎归来的猎豹,高昂头颅,把猎物最好吃的部位,让给张牙舞爪的小崽子。
阿耀的眼神,其实从未离开过他身上,满眼都是:他好疯,我好爱。
他不情不愿,目光甩过去,直截了当:“庒达是怎么死的?”
“啊?!”蒋天申
的脸(),像糊了层水泥?()_[((),表情凝固。
沈悬手里玩着手机,目标落在一处隐蔽的摄像头上:“蒋天申,我与你做个[jiao]易……”
他手背撑着下巴,另只手,修长手指敲打漆黑的手机屏幕。
暗室里,大小屏幕加起来有八块儿,全角度记录屋内情况。
现在,最大的那块上,是沈悬俊美无俦的脸。
他垂眼漫不经心,所有人通过屏幕,被看得压力爆炸,噤若寒蝉。
沈悬继续道:“把你对庒达做得事,一五一十讲出来。我保证,明天解药就放在你床头。”
蒋天申整个人傻[bi]了!
他不由自主望向隐蔽监控,内心慌乱如狗。
他自作聪明,叫来一大堆人,包括警方,安装无数监控摄像,最后化作自己的[kou]供?!
这他妈太荒唐了!
“不、不不不!”蒋天申张[kou]结舌,试图挽回,“沈悬,你无非是要替阿耀拿回蒋家而已,我们不扯那么多好吗?”
沈悬笑了,笑得狡诈:“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吗?蒋耀是蒋耀,我是我!”
“他能拿住蒋家,那是他的本事,拿不住,那是他活该。而我,始终只想把你送进去。”
蒋天申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一条入网之鱼,还他妈是一鱼两吃!
“怎么样,想好了吗?”沈悬拿起手机,“只要我拨出去这通视频通信,对面就会将最后一点解药处理干净,中途叫停也没用。”
蒋天申像被[bi]进角落的死狗,扯着嗓子长吼:“你这是杀人!当着这么多人面,你敢杀人!!”
“那又怎么样。”沈悬态度淡漠,好像在处理一只[ji],或是一条狗。
他轻弹,手机屏幕亮起,手指悬空在视频通信上。
只需要轻轻落下,杀人不见血。
蒋天申面若死灰,后颈冰凉,仿佛架着一把锋利钢刀。
“我最后问你一次,”沈悬将手机转过去,“庒达是不是被你毒死的?”
蒋天申死死盯着他的手指,似乎能看见空气微小的[bo]动:“你不能!你不能、不能!!”
长久的窒息,绝望与恐惧,终于达到临界点。
蒋天申头磕在玻璃桌上,情绪崩溃:“是我!是我!是我叫人毒死庒达的,就是用这种毒药!”
“报应啊!全都是报应啊!”
空旷室内,长久回响着他的哭嚎。
突然,会议室大门被人大力踹开,荷枪实弹的警察,全员冲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沈悬、阿耀早就料到,双手置于桌前,不做任何反抗。
蒋天申瘫软如泥,目光涣散,轻而易举被控制住。
被带上警车时,他扒住门疯狂吼叫:“解药!解药!他们是杀人犯!快抓起来,给我解药!”
回到警局,沈悬与阿耀分开接受调查。
事实真相清晰明了,沈悬、阿耀并未向蒋天申投毒,至于为什么好巧不巧,那
() 锅蘑菇没煮[shu],这就不得而知了。
沈悬叫人将剩余毒药、解药上[jiao]。
警方也很快在蒋天申住处,夹层墙壁保险柜里,搜到同样药物。
蒋天申无可狡辩,对毒杀庒达,下毒敲诈勒索沈悬等事实,供认不讳!
他被抓后,收到多起指控,等待他的是数罪并罚。
羁押期间,蒋天申惶惶不可终[ri],求蒋家,求律师,求警察,求了一圈也没能拿到解药。
[ri]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过去整周。
蒋天申猛然发觉,除了激动过呼吸,带来的手脚麻痹,身体毫无不适,连食物中毒的肠胃反应,都无影无踪!
意识到问题后,他沉默了一天一夜。
最后在夜深人静时,发了疯。
经过多方鉴定,确定蒋天申[jing]神分裂,并有攻击倾向,只能关进[jing]神病院进行治疗。
等待他的是,恢复行为能力,继续坐牢,失去行为能力,在[jing]神病院坐牢。
未来对他来讲,没有任何区别。
至此,蒋家继承人,除了签字退出的蒋耀,全在监狱里服刑,叹为观止!
蒋家不设旁系继承权,但控制权真空,给了无数人不切实际的幻觉。
他们直接跨过蒋耀,根据蒋泰遗嘱,以紧急情况为由,成立了股权托管基金,名为过渡,实为偷窃。
只是时间紧急,一群乌合之众,还未想好偷法。
在巨大利益面前,每个人都露出狰狞面目。
他们如异军突起的病毒,肆意滋生,抱成团,随时准备攻击,拥有唯一继承权的蒋耀。
港城如临大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触即发,史上最强遗产争夺战。
大律师们,摩拳擦掌,还未被雇佣,就已在社[jiao]媒体上吵得不可开[jiao]。
一时间,港城街头巷尾,都充满火药味。
驻足喝杯凉茶,挺基金的,和挺蒋耀的,都得划开楚河汉界。
离港后,沈悬将阿耀保护的很好,没让媒体钻进一点空子,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
阿耀态度直白,富可敌国的蒋家,仿佛一缸烂咸菜,不值得跳进去搅合。
没过多久,他就真的淡出人们视线。
蒋家彻底改朝换代,山中无老虎,群猴争霸。
远在夏威夷的卓美珊,听到这个消息,也不过低声叹息一下,扭身勾起肌[rou]小男友的胳膊,奔向海滩。
[ri]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去两年多。
一份蒋泰遗嘱的执行附件,横空出世,流传街头巷尾,再度引爆港城。
附件内容简明扼要,列出蒋家继承人顺序,并表示,当这些继承人无法行使继承权,或是无法亲自管理集团。
蒋家混乱情况超过三年,蒋泰遗嘱内,动产、不动产将全数捐赠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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