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9 章 闲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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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间炕上方姥娘也在那里哭,拉着陆绍棠的手自责道:“都怪我呀,都怪我呀。三娃子,我回啦,不给你们添堵了。”
原想着自己可能活不多久了,过来瞅瞅花儿,给花儿赔个不是,免得闺女一直生气。
哪曾想自己老胳膊老腿儿的净添乱,又给闺女烫着了。
俗话说得好啊,越活就是老祸害呀。
她可不能让自己活得像老婆婆那样,害人不说还没有脸面,不如体体面面地去呢。
她要走。
方大姨劝也不好使,另外三个女孩子根本不敢吭声。
陆绍棠摁住她,“姥娘,你歇着吧,住两天。”
要是娘不让她住,会直接让他给送回去的,娘没发话那就是想让老太太住两天。
老太太还想走,“我没脸,没脸住。”
西间方荻花听她闹腾,大喊道:“你快消停地吧!”
方姥娘吓得一个哆嗦,立刻跟做错事儿的小孩子一样不敢说啥了。
她颤抖着手又往包袱里掏,“三娃子,你媳妇儿和娃娃呢?”
她掏出一个灰[se]的布[kou]袋来,里面是各种样子的糖,基本都是陆大哥、陆绍棠等人去看她给她捎的。
老人嘴苦、[kou]味重,普遍喜欢吃点甜的,家贫的没办法,想吃也没。
陆家条件好,方荻花对亲娘并不吝啬,有时候还会从盼盼的糖桶里抓一把。
她往陆绍棠手里塞,让他给孩子。
陆绍棠就接了去西间看看方荻花,顺便叫林姝和崽儿过去看看方姥娘。
方荻花怕他担心,“我没事,那粥不烫,都没起泡。”
烫了怎么可能不起泡。
陆绍棠相信爹的处理手法,也不用他多做什么,他本也不是感情丰富的人,即便心疼老娘也不会挂嘴上。
他让林姝和俩崽儿过去东间。
林姝起身过去了。
俩崽儿却不肯,使劲抱着方荻花用力摇头。
不去不去!
就不去!
老妖婆给我[nai]烫伤了!
在他们幼小的心里,方姥娘比解老太还可怕,什么人呀?才来就给[nai]烫伤了,咋能这样呢?
那可是他们的亲[nai]!
陆绍棠倒是也没强迫他们,只把方姥娘给的糖递给他们。
盼盼瞥了一眼,哼了一声,“爹,你拿我的糖哄我呢?”
那明明就是他糖果桶里的糖。
陆绍棠:“……”
方荻花咳咳,解释道:“你爹没拿,是[nai]拿的,你爹走亲戚没糖了。”
俩崽儿立刻懂了,[nai]拿他们的糖孝敬太姥儿,但是太姥儿还给[nai]烫伤了。
这更可恶了呀。
盼盼恨恨地把糖都抢过去,还瞪了陆绍棠一眼,亲爹都不亲了。
甜甜就剥糖给方荻花吃,“[nai],你甜甜嘴,心就不苦了。”
方荻花一
怔(),这孩子⒋()_[((),咋会说这话?
甜甜:“我跟姥儿的娘学的。”
昨天他们去看解老太,她真的可怜解老太了,咋整的啊,好不容易要好了又给另外一边摔坏,多遭罪啊。
她给解老太扒糖吃,解老太流着眼泪儿说的这句话。
她彻底不能动弹,躺在炕上靠人伺候,大儿子嘴上疼老娘,却什么都不沾手,只打骂着大舅妈伺候。
大孙子嫌弃屋里臭烘烘的,也不爱靠前了。
解金兰更是,听说最近相了亲,急着出嫁呢。
方荻花笑了笑,摸摸俩崽儿的头,“[nai]没事啊,你们出去玩吧。”
俩崽儿却不肯,要在家里陪[nai],给[nai]调台听收音机。
林姝去东间看看方姥娘,老太太牙齿掉差不多了,说话漏风,耳朵也有点耳背,林姝和她聊天略有点费劲。
说了几句,林姝感觉喊得嗓子有点哑。
方姥娘拉着她的手,慈爱地看着她,“我活这么大年纪,看来看去还是三娃子媳妇最俊。”
看别人脸糊糊的,绍棠媳妇儿却是白面皮大黑眼儿,俊着呢。
“哎,三娃子不在家那几年你可辛苦了。”
林姝:“姥儿,没辛苦,家里也不用我下地,不缺吃不缺喝的。”
方姥娘又叹气,“你是个好孩子呀,报喜不报忧,不抱怨,和三娃子天生一对呢恩。”
这男人不在家的苦呀,她懂,哪怕你不用干力气活儿,可不定哪个旮旯就给你惹麻烦、给你气受。
方大姨还有事儿呢,就岔开话题,免得老太太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她就和林姝聊些家长里短,又介绍带来的三个女孩子。
方大姨:“我家梨花儿比秀秀还大一岁呢,可没秀儿那么能干,笨嘴拙舌的不说,手也没多巧,现在要相亲嫁人了还没点手艺。哎,给我愁的呀。”
林姝:“有个手艺,相亲是更好一些。”
方大姨听她这么说,仿佛找到了知音,拍着巴掌道:“对吧?我就这么说,可她爹娘还不当回事呢。说什么‘啊,谁家闺女还不是那么相亲嫁人的,会做饭生孩子伺候老人就行了呗’,外甥媳妇你说,这人人都会的事儿那有什么稀罕的?再说了,啥也不会的闺女也只能找个除了上工种地啥也不会的男人,这辈子又跟爹娘似的累死累活没个盼头儿。”
她盯着林姝,“外甥媳妇,你说是吧?”
林姝点头,却没多说,她看得出方大姨这是有备而来,搁这里铺垫呢。
她现在也摸着规律了,见到突然上门的亲戚也没什么好猜的,人人为着自己的利益,左右不会是单纯好心来看她,肯定是有事儿。
以前不找她,现在拉着她热情[jiao]心那自然是冲着陆绍棠。
找陆绍棠干啥?
大体她也能想到,如果诉苦家里过得辛苦,儿子结婚要盖房、过彩礼没钱,那就是来借钱的。
如果夸儿子有能耐但是没机会,多半是
() 来给儿子找事儿干的,如果带着学习好那就是想读工农兵大学或者进城安排个工作。
如果夸闺女如何如何,那基本是要给闺女介绍个对象,最好能介绍到省城或者市里去。
要是没关系的人,林姝一律拒绝,关系近的酌情帮衬。
至于工作、大学、介绍对象这些,那抱歉。
工作是政府的、单位的,也不是陆绍棠的。
大学就更不是了。
至于介绍对象?
做媒的没几个落好的,介绍得好,人家未必感激,介绍的但凡一点不如意,人家恨你一辈子。
她才不干那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呢。
她宁愿送他们兔子回去养,既能剪兔毛,还能生小兔子养大了卖兔[rou]。
兔[rou]、兔毛她都负责回购,她们只需要努力割[cao]把兔兔养大就能赚钱。
方大姨说得[kou]干舌燥,林姝适时给她倒茶碗水,她咕咚两[kou]咽下去,“外甥媳妇,你看你和你大姐在省里,你二姐在市里,那见多识广,认识人也多。回头去省里的时候带上梨花儿呗,她虽然没能耐,可勤快呢,关键是眼里有活儿,[ri]常给你洗衣服种菜做饭啥的,都不用你沾手。”
林姝扭头看向一边儿的陶梨花。
秀秀和她们三个女孩子在那边翻花绳儿呢。
陶梨花朝林姝笑了笑,“表婶儿,我会做饭的。”
方红豆也道:“我也会呀,我做得更好吃呢。”
陶梨花皱眉,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
方红豆:“我姐不会做饭,但是她力气大,干活儿一把好手,种菜挑水,能耐着呢。”
陶梨花轻哼,却对陆秀秀道:“秀秀,你去没去过省里?”
你们再能耐,有人家陆秀秀关系近?去也是陆秀秀先去,你们急啥?
听着几个女孩子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攀比,林姝也没露出什么异样,方大姨却有些不高兴,拿眼瞪方红豆。
这丫头年纪不大,喜欢掐尖要强,原本不带她,是她看高粱和梨花过来就非要跟着。
林姝不接去省里的茬儿,多大脸呢去省里?省里那么好去呢?
有些人只看着亲戚进城,以为亲戚发达了,人家拔根寒毛比自己腰粗,就想着一定要扑上去捞点好处,却不替人想在城里过[ri]子是不是艰难。
在城里吃饭要粮票,[kou]粮是定量的,一人就那么多,多一个人没[kou]粮定额的话一家子都得饿肚子往外匀。
在城里喝水上厕所都要钱,得[jiao]卫生费呀。
也不想在城里上班就那么随心顺意?哪个不得看组长、主任脸[se]呢?
当初林大姐和二姐嫁进城的时候林家解家那边亲戚[bi]得可厉害,见天不是让给儿子弄个工作就是给闺女找个婆家,好像她们嫁进城里就一步登天直接当市长省长掌握行政大权似的。
你要是说自己没那个本事,安排不了,那他们还怨恨呢,说“就让你帮点小忙都不帮,说那些有的没的干啥?”
这她就越发高看方荻花和公爹,明事理,不像有些父母那样,儿女略有点出息自己还没站稳脚跟呢,他们就给大包大揽,但凡有亲戚过来求帮忙,不论是借钱还是安排工作都一[kou]答应,说保管给你办。
回头儿女不答应,他们就开始哭闹作妖,说什么:那是你X亲戚,小时候对你可好,给你吃过什么,夸过你什么,还抱过你呢,现在人家有点难处需要你帮忙,你就推辞不帮?
你这是出息了瞧不上穷亲戚啦,怎么变得没人情味儿,眼里没亲戚呢?
而他们哭诉的话,就是亲戚们挤兑笑话他们的话,要是不帮忙就变着法儿说不好听的,让他们在亲戚圈里抬不起头来。
有些真帮过忙的也行,现在就当还人情,有些却是仅凭一句“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就来要好处,好像要不是他抱过人家就养不活似的?
那脸大的!
还别说,林夏在轧钢厂当上电工以后林父得意跟村里人显摆,结果村里本家一个老爷子就带着孙子找上门,一定要让林夏给孙子安排个工作,起码也得当个电工,还让林夏先带带他,一开始工资也不要多,管吃住给个二十就行。
那给林父和林母膈应的呀,自然不能答应。
那老爷子就很来气,鼓着脖子上的青筋就要跟林父断亲,“啊,你家闺女出息就瞧不起穷亲戚咋的?丫头小时候我还抱过她呐,给她堂弟安排个工作咋滴?那不是应该的?”
林父和林母各种解释闺女只是一个小学徒,自己还没站稳呢,根本不能帮忙安排工作。
老爷子又气得骂道:“没本事你显摆啥?别是自己家出息好了就瞧不起我们,不想帮衬我们,不帮忙还说些有的没的干啥?”
自打那以后林父是再也不敢出去显摆闺女家如何如何了。
陆绍棠去省里当干部,人家问起来,他还得说呢“女婿工作的事儿能随便跟我说吗?那是要犯错误的。”
所以林姝回娘家倒是没什么人敢凑到她跟前让陆绍棠给安排工作、安排大学、介绍对象啥的。
不曾想躲过娘家那边,没躲过陆绍棠姥娘家那边。
不过这是陆绍棠的大姨,方荻花的亲姐,老太太还在这里,林姝自然不会像对丁国华那样。
她对丁国华说教,那是因为丁国华是晚辈,对陆大姐只要两家没撕破脸那也不能没礼貌的,更何况是大姨呢?
不过林姝有办法。
她笑道:“学手艺还不简单吗?梨花几个有时间就过来跟秀秀学做衣服好了。”
至于[kou]粮,她觉得大姨和舅家不会小气。
这些年几家来往,陆绍棠等人常去看方姥娘,带不少东西,那边也给回礼。
三个舅早就分家,方姥娘轮流住儿子家,原本是住谁家谁收礼回礼,后来可能因为陆绍棠有出息,另外俩舅妈知道他去也给弄份礼,不拘多少的反正是那个礼节。
几家人走动的时候互相不抠门的,真要是来亲戚家住也都会带上[kou]
粮。
不拘粗粮细粮(),反正带上大家就没意见?()_[((),至于吃什么自然是和主家吃一样的。
都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如果要学手艺,林姝自然不吝啬教。
她觉得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学个裁剪缝纫的手艺挺好,改开以后不管自己开裁缝铺还是去服装厂打工都是出路。
其他的就是厨艺,开小饭馆,但是说实话开小吃摊儿也好、小吃铺也好,挣得都是辛苦钱,虽然不少赚却累得很,那还是做做衣服轻快点。
不想做衣服,以后也可以进衣服摆摊儿,攒了资金可以开服装店,至少能赚个二三十年。
听林姝这样说,方红豆道:“谢谢表婶儿,我觉得挺好。”她对陆秀秀道:“秀秀,我能来跟你学吗?”
陆秀秀:“我[nai]和三舅[nai]答应的话就行呗。”
方红豆:“我[nai]肯定答应。”她扭头问:“太[nai],我想跟秀秀学做衣服,我不想下地。”
方姥娘和[ri]常相处的人很[shu]悉,说话不需要听太清楚也大差不差地知道,“你去问问你姑[nai]。”
林姝就替方荻花答应道:“你姑[nai]同意的。”
方红豆就朝陶梨花得意地笑了笑。
她是想来学做衣服的本领,可不像陶梨花那么不害臊想男人。
方高粱有点大喇喇,既没有想手艺也没想嫁人,纯粹为了当劳力背太[nai]来的。
她晌饭时候尝着林姝做的辣白菜好吃,但是因为姑[nai]被烫到大家乱作一团,后来她也没好意思吃饱,这会儿就有点馋。
辣滋滋的、酸酸的、甜甜的,真挺好吃的。
她虽然身高力大,对上林姝却有点害羞,小声道:“表婶儿,我能不能跟你学学做那个辣白菜呀,真好吃。”
林姝:“简单呢,秀秀也会做,你们住两天,咱们再做一些也行。”
家里冬天就是白菜多呢。
方大姨瞅着几个闺女,有些不满被岔开的话题,笑着对林姝道:“外甥媳妇,你们去省城家属院住,听说有自来水哈?还有厕所?和咱家里的茅房不一样,能冲水,可干净呢。”
林姝就满足她的好奇心。
方大姨又问在那里有什么单位,食堂、电影院、学校等等,惊叹道:“真和人家说的一样呀,啥啥都有,出门就是供销社、菜场,都不用自己种菜,也不用下地出大力,哎,要不说大家伙儿都想进城呢,那城里下乡的知青娃娃一个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做梦都想回去,有些自己装病的有些家里人装病的,变着法儿地要回城。”
她言辞间都是对他们的羡慕。
林姝:“他们家里要是没关系不能安排工作回去没用的,没有[kou]粮份额,家里人陪着挨饿,不几天还得回来的。”
方大姨一拍手,“正是呢,有些让知青办给抓回来的,还处分呢,啧啧,可怜哟。”
东扯西拐一通,她的目的还是让林姝带着陶梨花去给介绍个对象。
她想的好,要是直接让陆绍棠给安排工
() 作,这要求太高,可能还得陆绍棠搭人情,有点难办。
不如就让孙女去住阵子,顶多家里出[kou]粮呗,孙女还能帮林姝干干家务活儿,也不费林姝什么。
到时候林姝帮忙给介绍一下,孙女也想办法认识那里的人,要是运气好的话不但能找个城里对象还能安排个城里工作呢。
有工作就能吃商品粮。
要是孙女嫁给城里人,有了城里工作,慢慢地不就能帮衬家里兄弟姊妹吗?
也不要陆绍棠和林姝破费什么,只需要让孙女去住段[ri]子就好。
林姝看她还提去住的事儿就不接茬儿了,笑着让大姨嗑瓜子。
方姥娘年纪大[jing]力不济,平时白天也要打盹儿的,刚才哭得又有点累这会儿听着林姝和方大姨聊天竟然迷瞪了一会儿。
她抹了一把脸,瞅瞅方大姨,不高兴道:“哎呀,你才多大年纪比我还能昏迷倒账的,在这里啰嗦个没完。他们小夫妻刚去省里,还有俩孩子,哪有地方给你们住?”
她嫌弃地推了一把方大姨,“行啦,你快带着梨花回去吧。这么多人,睡不开。”
方大姨:“娘,你咋偏心呢?高粱、红豆是你曾孙女,那梨花不是也曾外孙女吗?”
方姥娘:“你又没给钱和粮票,白吃一顿饭就行啦,还想住下呀?”
她扯着脖子喊道:“老二呀,老二呢?骑车给你大姨送回去吧。”
她不叫陆大哥和陆绍棠,因为陆大哥好聊天,怕方大姨挤兑或者拿捏他,她偏心陆绍棠怕累着他,陆二哥不爱说话不怕方大姨忽悠就让他去送。
方大姨不乐意,却被老娘数落的没时间再纠缠林姝。
方大姨:“小妹,小妹,你瞅瞅咱娘,一个劲儿地赶我走,你也不说句话?妹夫?你倒是来劝劝呀。”
有林姝和秀秀、陆大嫂几个帮忙陪女客,陆老爹问了好之后就去陪方荻花了。
所谓陪也不是要怎么安慰,就是坐在那里哄哄崽儿,讲讲故事啥的。
他想过去呢,方荻花摇了下头。
陆老爹就不动了,继续听盼盼和甜甜讲他们的简笔画小人书。
他明白方荻花这是不想让大姐住下,因为她烦人,一个劲儿地让三儿媳帮不好帮的忙。
你说要是三儿在城里有个家里这么大的院子,你自己背着[kou]粮去十个人也成,那城里地方小得很,去干啥?
再说了,家属院都是讲究人,你去了万一有个不讲究的,那不是给三儿和三儿媳丢人?
看小妹和妹夫不搭理自己,方大姨就觉得没面儿。
她做出抹泪儿的姿势,“哎,老了老了,讨嫌了。”
她也不想和小妹家闹僵,求人办事,撒泼耍赖更没可能,只能以后亲走动再找机会了。
她让陶梨花赶紧走。
骑车也不方便,毕竟她们俩人呢,林姝就跟陆绍棠说一声送送大姨。
陶梨花有些不甘心,毕竟表叔是多少人家想高攀
都攀不上的人,自家有这样的亲戚若是不沾点光,那多可惜啊。
方大姨过来没带礼物,就背着她们自己的包袱。
林姝就给收拾了一小坛子辣白菜、还有一罐头瓶酸萝卜。
林姝腌的泡菜清脆爽[kou],当零嘴都好吃,是孩子们的心爱之物。
盼盼瞅着娘还倒搭一个小坛子、一个罐头瓶子给方姨姥儿,登时有点[rou]疼。
一个小坛子五分钱,罐头瓶去卖废品也两分钱一个呢!
哎,她是[nai]的姐姐,算了,送她了。
陆绍棠给吉普车加了柴油,示意方大姨两人上车。
陶梨花才17岁,[ri]常也没出过远门儿没见过多少人,总觉得大队知青就是非常干净好看的人物,毕竟谈吐、衣着、肤[se]、习惯等不一样,加上城里娃娃长得干净秀气,那自然比乡下男孩子好看。
可瞅着表叔比他们好看太多了!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瞅表叔呢。
说是表叔,其实也没比自己大几岁呢。
想到这里,陶梨花的脸都红了。
上车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就去拉副驾驶的车门,结果陆绍棠的吉普车是经过改制的,车门有小机关需要摁住把手和小机关同时用力,而且需要力气比较大才行,她自然打不开。
陆绍棠帮方大姨拉开后车门,瞥了一眼陶梨花,“你坐后面。”
陶梨花登时羞窘难当,红着脸赶紧钻进后面和方大姨一起坐。
方大姨兴奋得两眼发光,吉普车啊!!!!!
公社领导都没吉普车!
县里领导才会坐吉普车!
没想到呀,她居然坐上了。
这回去可得好好跟村里人显摆显摆,让大队书记、大队长什么的好好瞅瞅,她是坐着吉普车回去的。
她忍不住就挺了挺腰,学着领导的样子把双腿并拢,又翘了下二郎腿,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再抿抿头发,觉得自己很像个妇女主任。
她扭头看了一眼孙女,发现陶梨花脸颊红红的,微微低头,眼神却往前面瞟。
她刚要开[kou],车正好出发,两人没经验,猝不及防就往后倒去。
方大姨赶紧抓着座椅,哎呀娘呀,真带劲!
新鲜了一会儿,她才恢复正常,又开始跟陆绍棠说去省里的事儿。
“你这个侄女长得模样俊,[xing]情温柔贤惠,厨艺好,针线活儿也好,人还勤快眼里有活儿,去了城里保管给你们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让你们回家就有热饭儿吃,天天有干净衣服穿。”
“绍棠,你就把你那些战友儿啊、同事啊什么的,多往家带带,给梨花介绍介绍。”
“一个农村丫头在家里多苦啊,要是嫁到城里多好,以后都不用在家里下地受累。”
陆绍棠专心开车,一句话都没回应,脑子里却也不是不想。
竟然有人让他介绍对象???
那不是政工干部和妇女主任的工作?
他看起来像是会干那种事儿的人?
这比说他打媳妇儿还恐怖好吧?
他想告诉方大姨,让我把你孙女介绍给人,人家只会跑得更快,不是怀疑他[jing]神错乱就是[yin]谋诡计。
不过他没开[kou]。
他除了媳妇儿以外,从来不和女人闲聊。
陶梨花一路上鼓了好几次勇气,也没敢开[kou],因为车厢里她[nai]一直叽叽咕咕地说,陆绍棠一句话都不回复,顶多就是嗯、哦之类的,那气氛让她觉得压抑窒息,可[nai]竟然没感觉。
到了村[kou],方大姨激动得摩拳擦掌,虽然天已经擦黑,可她还是想让陆绍棠把车窗打开,她要跟外面人大声吆喝显摆自己坐吉普车回来的。
结果陆绍棠一脚刹车停下来,下车帮方大姨打开车门,“大姨,进去不方便就送你到村[kou]吧。()”
方大姨忙道:那什么绍棠,家去吃[kou]饭呗,就几步路,走。?()”
她热情地拉着陆绍棠。
陆绍棠婉拒了,示意她们回去,然后就上车直接掉转车头走了。
方大姨目送吉普车远离,心里是又怅然又有点恼火还有点没面子,就复杂得很。
她知道小妹怪她呢,说不定埋怨她恨她呢,可能这些年就没真心原谅过她。
不只是当初她单方面断亲的事儿,还有小妹小时候被娘撒气打骂,她这个做姐姐的没帮小妹,甚至……有时候为了逃避娘的怒火不被[bo]及还会故意拿小妹挡枪。
比如自己吃了什么就说小妹吃的,自己弄坏什么就说小妹弄的。
娘那时候脾气格外暴躁,根本不容反驳。
虽然娘不知道,可小妹自己做没做自然知道,虽然后来方大姨故意引导小妹说肯定是你三哥做的,可小妹也没找三哥算账。
哎,五十好几的人了,想起小时候那点事儿竟然觉得难为情。
那时候自己为啥那么怕啊,怎么就那么……
虽然她觉得不好意思,却也不认为自己有错,若是重回当年她肯定还是要那样做,她觉得自己比老三好多了。
老三戳坏小妹的眼睛后来都不承认还说是小妹自己玩弄的呢。
陶梨花:“[nai],我表婶儿真俊呀,怪不得能嫁给我表叔呢。”
方大姨:“那肯定,当初你姨[nai]怕你表叔上战场牺牲了,满哪儿找俊俏女孩子给他当媳妇儿呢。”
陶梨花感慨道:“我表婶儿……真是好命好福气呀。”
找这么个好男人,那男人还没牺牲,还给她更好的生活。
方大姨:“没事儿,回头你和她多走动走动。”
陶梨花却觉得悬,总觉得[nai]有点看不清状况,高粱和红豆都住下了,她却被赶回来,啥意思还看不出来吗?
姨[nai]讨厌[nai]呢,[nai]还不自觉呢。
而且太姥儿也明显偏心姨[nai]呢。
此时林姝已经做好晚饭,陆绍棠到家就开饭。
方姥娘又心疼得啧啧有声,“啥人
() 家呀,咋还吃三顿饭呢?大冬天也不干活儿,吃两顿稀溜的就行啦。就那些年,咱家有地了不饿肚子,也是和佃户一样闲时吃稀忙时吃干,冬天两顿稀饭。”
盼盼和甜甜对她怒目而视。
方姥娘瞅着,稀罕道:“三娃子的俩娃娃长得真俊,和你[nai]、和你爹小时候一模一样。”
甜甜不乐意了,“我像我娘!”
方姥娘哈哈笑道:“对,越长就越像你娘,像娘好哇,像娘俊。人家都说呀,爹挫挫一个,娘挫挫一窝,随娘都好。”
她瞅着那一大搪瓷碗炖蛋在自己跟前,又要去给挪挪放到俩崽儿跟前。
她老胳膊老腿儿,眼睛还不好使,差点又给茶缸碰倒。
陆大嫂自打坐下就盯着她呢,立马都给拿走,摁住搪瓷碗道:“姥儿,你吃,桌上还有一碗呢,够吃的。”
方姥娘这才不要挪动了,又瞅瞅别人的饭碗,生怕别人吃得不如自己的好。
晚饭没有黏粥,吃的二合面馒头和煎饼。
盼盼知道他们中午吃的黏粥,合理怀疑[nai]不想给姨姥儿吃好的,嗯,[nai]不喜欢的人他也不喜欢。
方姥娘不吃二合面馒头,要吃粗粮煎饼,泡在碗里舀上两勺子炖蛋,那么吸吸溜溜地吃。
她没多少牙齿了,吃东西不怎么嚼还会漏,自己却不知道,就吃得沥沥拉拉的。
陆翠翠瞅着有点嫌弃,便拿卷饼卷了炖蛋和大葱走了。
其他人倒是无所谓。
盼盼和甜甜瞅着,还盯着方姥娘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始碰头小声嘀咕。
盼盼:“那个太姥儿还没这样。”
甜甜:“这个太姥儿没牙齿了。”
盼盼:“牙齿这么重要么?”
甜甜:“嗯呐,所以你得听娘的,刷牙。”
盼盼就去屋里扯了他小时候的围嘴儿过来,帮方姥娘系在脖子上,“这样就不会弄脏衣服啦,冬天洗衣服可费劲呢,还不爱干。”
方姥娘不觉得孩子嫌弃她,只顾着高兴,“这孩子,真善心,好,好孩子,姥儿高兴。”
她喝了[kou]汤泡煎饼,还嘟囔呢,“三娃这孩子就是会心疼人。”
大家听着都觉得她这是想起小时候的陆绍棠了。
初六陆绍棠就回省城上班儿去了,林姝不想这么早过去,俩崽儿因为[nai]烫伤自然也不肯去。
方荻花烫伤了,那只手不能沾水,俩崽儿可关心呢。
早起就主动给[nai]洗脸,就和小时候[nai]给他们洗脸一样,胸前围上手巾,盼盼一只小手掐着[nai]的后脖颈,让她往前探头,另一只小手就撩水给洗脸。
洗完以后再把手巾一掀,擦擦脸。
甜甜就把雪花膏拿过来帮[nai]擦香香。
洗手也如此。
方姥娘就坐在旁边眯着眼睛羡慕地瞅,“这孩子,养得真好。”
方荻花不想和老娘面对面吃完饭就想出去溜达,可俩崽儿谨遵医嘱不可以冻着
烫伤(),她只好带着俩崽儿去医务室或者找邱婆子、金瓶儿、王婆子等人说话。
方姥娘望着闺女带着小孙子孙女出去的背影?()_[((),等瞅不见了叹[kou]气,然后在院子和每屋参观。
林姝有事去找大队支书他们说话了,陆秀秀则领着方高粱和方红豆去看你水轮泵磨面。
其他人也都各做自己的事儿。
陆大嫂:“姥儿,外面冷,你上炕吃瓜子吃糖。”
方姥娘摆摆手,“我没事儿,你管自己忙去不用管我,我就溜达溜达,瞅瞅。”
老太太出门机会少,见啥都新鲜。
陆大嫂就不管了,她本身就不是心细的人,最近在学习呢,农机组每年开[chun]要考试,她让陆大哥帮她补习呢。
方姥娘溜溜达达很快就收拾一盆衣服,她拿了个板凳,就坐在堂屋外面的水台处开始洗衣服。
她舍不得用肥皂,就从锅底掏点[cao]木灰,然后大衣服就用洗衣服的[bang]槌敲,小衣服就手搓。
陆二嫂瞅见顺手把自己身上那件有点脏又不想洗的衣服脱下来丢过去,笑道:“姥儿,帮我也洗洗。”
方姥娘:“你放着,放着吧,我一堆儿就洗了。”
林姝回来的时候就看快九十的老太太坐在水台那里,吹着冷风,用冰凉的水给家里洗衣服呢!
林姝吓一跳,赶紧过去阻止她,“姥儿,你这是干啥呢?我们家各人洗各人的衣服。”
方姥娘笑得很是慈祥,“你们年轻人都忙,我反正闲着没事儿,我洗了就不用你们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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