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鸡瘟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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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一瞬间想了许多。
小孩周岁那[ri],刘彻一度怀疑儿子没他手臂长,可纵然是这样,小孩敢嫌弃对他而言宛如巨人的公孙贺和卫孺。他还敢咬霍去病。平[ri]里小孩敢嫌弃他。
小小一只,心里头什么都明白,连霍去病多要几颗菜他都知道偏心表哥的话,舅舅就没有了。
这样的孩子,刘彻要说不必管他,幼儿无知,他说不出[kou]。
刘彻越是发现儿子不同寻常越心慌,不立太子不踏实,好像儿子不属于他,也不属于皇家。
这种感觉刘彻想想就荒谬。
既然早晚得立太子,提前几年又何妨。
刘彻打定主意:“先令据儿为太子,太傅的事,朕再跟他商议。据儿乖巧,善解人意,一定会同意。”
卫子夫:“陛下,妾身说如果,据儿贪玩……”
刘彻至今仅有一子,不忍心苛责:“朕陪他玩。一旦发现变平庸的苗头,朕立即掐断。”
“陛下能这样想妾身没什么可担心的。”
刘彻微微摇头:“子夫不必担忧。朕知道事有可为,有不可为。如今还没到那般田地。”
“据儿没跟陛下一起来?”卫子夫一直觉着什么地方不对劲,总算发现了,眼前人说他才见过儿子,儿子呢。
刘彻:“跟猫猫狗狗玩呢。”
立太子乃举国大事。
百官不知,东宫也不知,刘彻得先去东宫,再宣三公九卿等官吏。
刘彻步出椒房殿就令小黄门备车。
太后跟卫子夫态度完全不同。太后希望在她有生之年看到大汉有后,唯一的孙儿是太子,皇权不至旁落。
朝中许多人是刘彻一手提上来的,比如御史大夫公孙弘,比如能打匈奴的卫青,比如提出“推恩令”的上大夫主父偃等等,这些人无不对他忠心耿耿。
刘彻又不是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是立太子。这些人自是无比支持。有些人认为刘据年幼,还得再看看,可他们一想皇帝仅有一子,只要不是个傻的,太子之位非他莫属,这部分人就觉着没有必要惹当今不快。
就这样,翌[ri]上午,在百官的拥护下,刘彻令术士挑选吉时。
未来太子殿下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他蹲在[ji]窝前仰头问:“韩韩,[ji][ji]怎么不出来啊?”
韩子仁懂“哑语”,可不懂[ji]语:“是不是吃饱犯困?”
“是不是病了啊?”小孩的小手探到[ji]窝中。
小[ji]不怕他,老老实实由着他摸来摸去。小孩先摸摸小[ji]的脑袋,又摸摸它的身体:“好热啊。韩韩,小[ji]病了。”
韩子仁脸[se]骤变。
这事可不小,据说[ji]瘟能传人。
韩子仁二话不说抱起小孩。
突然身体腾空,刘据吓一跳:“怎么了?韩韩。”
“我——小[ji]病了,奴婢去请太医,殿下到殿内等着。”韩子仁抱着他大步迈入殿内就喊枇杷等人。
刘据怀疑不是,但他没有证据。刘据推推他的手:“我会啊。”
韩子仁脚步一顿。朝他跑来的枇杷等人停下。随即一众人齐刷刷转向小孩,他说什么?他们没听清楚。
前世刘据很少外出,不等于他天天闭关。一群爱[cao]心的师兄师姐时常算他出关时间,经常一出房门就被拽走,炼丹、炼器、宗门内的[jiao]易市场转个遍,还教他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医理、药[xing]。
刘据跟许多宗门子弟不同,他们长大后凭天赋拜入宗门,刘据无父无母,他是出去历练的师兄师姐捡回来的。宗门像他这样的小孩有很多,有天赋就修炼,不具灵根就到宗门在民间的铺子里做事。
虽然刘据天赋极好,长辈宠他,但师尊不止他一个徒弟,自身也要修炼,无暇照顾他,于是把他[jiao]给把他捡回来的一众师兄师姐。
师兄师姐是养父养母,刘据不想平白遭雷劈,不得不顺着这些人胡闹。
这一刻刘据禁不住感谢他们,要不然胡扯都不知道怎么扯。
有时刘据甚至怀疑是不是师尊算过他即便渡劫失败仍有一线生机,所以任由师兄师姐把他教的像个人,而不是冰冷的剑。
“我会给麦麦治病啊。”刘据指殿外。
韩子仁想起门外十二筐小麦:“庄稼和[ji]不一样。”
刘据歪头看他,怎么不一样啦。
“我觉着可以叫殿下试试。”枇杷给韩子仁使个眼[se],韩子仁放下小孩,叫樱桃陪他。等一大一小出去,他才小声问:“想说什么?”
“殿下不会给小[ji]看病,太医就会?”枇杷不答反问。
韩子仁如梦初醒:“瞧我这脑子。”忽然想起什么,“倘若真是[ji]瘟?”
“那也晚了。殿下昨[ri]上午带它们出去转好一会,午饭前又蹲在[ji]窝前盯着小[ji]咯咯下蛋,下的蛋还叫他吃了。”
卫子夫和刘彻不想四更天就被[ji]叫醒,枇杷等人也不想,所以刘据的两只小[ji]皆是母[ji]。
刘据两周岁前几天,小[ji]头一回下蛋,两个[ji]蛋都像鸽子蛋那么小。
前世刘据吃过[ji]吃过蛋,从来没有见过[ji]下蛋。
也是那天刘彻才知道[ji]蛋不是一开始就是[ji]蛋模样,而是慢慢变大啊。
枇杷等人难得见他很是感兴趣,擅自做主,以后小[ji]下的蛋都做给他吃。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韩子仁也在,韩子仁瞬间就想到,昨[ri]是他亲自把蛋送到庖厨手上。
韩子仁:“这事得禀报陛下。”
枇杷:“不是呢?”
韩子仁:“我知道你的意思,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可什么都不做,就不是错了,明年今[ri]一定是你我忌[ri]。”顿了顿,“你看着殿下。”
卫子夫乍一听到“[ji]瘟”,好险没坐稳。她撑着几缓许久:“确定了?”
韩子仁:“奴婢不知。”
“不知?”卫子夫皱眉。
韩子仁不敢有半点隐瞒:“奴婢不知[ji]有没有生病,但殿下说小[ji]病了。奴婢来的时候殿下忙着给小[ji]抓药、煎药。”
卫子夫长舒一[kou]气,顿时感到她方才身体发软。她手肘撑几,手抵着脸颊,无奈地说:“你就没有想过据儿乱讲?”
“殿下为何扯这种瞎话?”
卫子夫:“为了熬药玩儿。”
韩子仁不这样认为:“殿下知道那些药材是您花钱买的。不会故意[lang]费。”
“即便你说的是真的,[ji]瘟传人,那是不是指鸭鹅和猫狗也难避免?它们也病了?”
韩子仁想想,猫从昨晚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十有八/九在哪个老鼠洞旁吃饱了,不想动,原地休息。小狗一早就上下高台疯个不停。鸭鹅在宫里久了,清楚哪儿有水,不知谁一早起来打开笼子,那四个这会子在池里畅游呢。
“奴婢回去就仔细盯着它们。”
卫子夫抬抬手令他退下,冲莲子招手:“马厩有兽医,叫他们过去看看。”
莲子:“您不是不信吗?” “这种事我和韩子仁一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马厩离椒房殿不近,韩莲子乘车前往。
饶是如此,等她带人到偏殿,刘据给小[ji]准备的药也快好了。
照看御马的兽医一路上没少嘀咕,[ji]和马能一样吗。一个四条腿,一个两只脚。一个能扑通飞几下,一个只会狂奔。可皇后之命不可违,兽医只能硬着头皮上。
兽医做不到“望、问”,他又不敢敷衍了事,于是把小[ji]从窝里拿出来,看一下[ji]眼睛,像蒙一层纱:“这[ji]确实病了。”
刘据点着小脑袋:“我知道啊。”
兽医噎了一下,心说小殿下,要不要看看你多大。
韩子仁解释:“殿下在给小[ji]煎药。药方我叫枇杷记下了,劳烦你再帮殿下看看。”
兽医嘴巴合不拢,他听到什么?
韩子仁又重复一遍,兽医手动合上嘴巴:“[ji]还能喝药?”
刘据身边一众人沉默片刻,互相看看,吴琢请兽医回去。兽医见状确定[ji]可以喝药,他不由自主地移到大门另一侧,药柜旁、枇杷跟前:“姑娘能否给在下看看药方?”
枇杷下意识看刘据。
刘据的药方不是医[ji]的,而是医前世同门坐骑灵鸟的。前世医鸟用灵[cao],今生医[ji]自是用凡[cao]。虽然缺了一味替代品,那也好过叫小[ji]干熬。
刘据点头,枇杷递给他三片竹简。
马病了也得吃药,药[cao]加在[cao]料里,所以太医署的那些药材兽医几乎都认识。他以为至少有一味贵重药材,然而全是山间地头随处可见,随手可摘的。
兽医看完禁不住皱眉,其中两味药相克,“药方谁开的?”
枇杷:“有何不妥吗?”
“很不妥。”兽医指着相克的两味药,“这药[ji]吃下去,不是死就是半死不活。”
枇杷猛地转向小主人。
刘据停下添柴的动作:“死了吃[ji][rou]啊。”
兽医噎住。
韩子仁忍着笑上前几步,请兽医回去。兽医见他们大大小小都不听劝,干脆不管了。反正给[ji]吃,不是给人吃。
枇杷等他上车走远,韩莲子也朝正殿走去,偏殿没了外人她才问:“殿下,药还给[ji]喝吗?”
张顺子前十几年长于乡间,后十几年混迹市井,偏方邪术见得多听得多,他走过来:“枇杷,那兽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有些病就得毒药医。用好了砒/霜也可救命。”
刘据瞥他,看不出来啊。
枇杷见状试探地问:“殿下,真的吗?”
虚岁三岁的小孩当然不知道啦。
“砒/霜是什么呀?”刘据一脸好奇。
张顺子解释一下毒/药,又指着药柜:“这里没有。等殿下长大了,自会从书中看到。”
刘据点一下小脑袋,打开药鼎盖:“桃桃,碗!”
樱桃递来小碗,枇杷倒药,放在窗台上。
约莫半个时辰药凉了,枇杷倒入小[ji]喝水的碗里。杨梅靠着药柜坐在地垫上,刘据窝在她怀里假寐。听到动静他撩起眼皮看到枇杷跟小[ji]商议:“快喝吧。喝了病就好了。”
刘据想叹气,即便小[ji]通人[xing]她也是[ji]。人都不想喝药,何况[ji]。小孩过去,往地上一跪,小[ji]抱怀里,捏开尖尖的嘴巴,“桃桃,勺。”
樱桃递来搅药的小勺。
刘据动作太快,此刻枇杷等人才反应过来。韩子仁慌忙夺走[ji]:“殿下,这种小事奴婢来就行了,不敢劳烦殿下。”
枇杷赶紧把人抱远:“殿下啊,你怎么那么大胆?”
刘据反问:“大胆?”
枇杷噎了一下:“婢子忘了,殿下跟婢子不同,天生聪慧,无所不能。”
刘据淡淡地瞥她一眼,转向韩子仁。
枇杷禁不住怀疑,她说错了?[chun]望没少这样恭维陛下,陛下挺高兴。怎么类似的话到陛下儿子这里就不好使了。
韩子仁喂两只[ji]喝许多,药还剩半碗:“这些药可以倒木箱里当肥料吗?”
刘据摇头:“有谁病了啊?”
韩子仁愣了愣,继而想笑,谁病了也不能喝[ji]喝的药。
“奴婢这就去问问宫里还有没有病[ji]。”
刘据忽然觉着他身边这些人有时候很不懂事,但有时候也很不错,比如今[ri]就很值得赏。
刘据没有钱,不能赏他们钱,他想了想,朝种菜的筐走去。
开[chun]可食用的菜没有比冬[ri]多多少,韩子仁等奴婢碗中自然很难见到绿[se]。刘据指挥枇杷等人把绿叶菜薅掉一半,小葱割半箱。
樱桃心疼:“殿下,这么多菜吃得完吗?”
刘据挨个数一边,包括平[ri]里打扫[ji]窝狗笼,此时拿着扫帚等着扫烂菜叶子的粗使婆子:“吃得完。”
枇杷福至心灵:“殿下赏婢子等人的?”
刘据点头。
枇杷激动地抱起他。
这个时节卖相好点的菜能赶上[ji][rou]价。
果然小殿下是天下最好的主人。
韩子仁匆匆跑来:“殿下,不好了!”
“你才不好了!”枇杷吼他,“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以后出去别说你是殿下的人。”
韩子仁装聋,直直地朝刘据走去:“奴婢方才遇到膳房采买,听说近[ri]乡间好些[ji]病了。他们不讲奴婢都没发现,殿下好几[ri]没用过[ji][rou]。前天、昨天中午都是羊[rou]。”
枇杷心慌,语气略微有些急切:“此话何意?”
韩子仁定定地看着刘据。
[chun]季多发病,刘据不意外,他以前就遇到过。倘若不是遇到他们,整个村子的人都会死。
刘据朝药柜跑去,拿起那三个竹简递给韩子仁。
韩子仁郑重接过去:“奴婢这就去宣室。”
枇杷叫住他。
韩子仁:“有事?”
“今[ri]宣室好像有廷议。朝中大夫问起来,你想好怎么解释了?”枇杷提醒,“这里没有外人,我直说,殿下一定会是太子,不需要这些虚名。贤名只会叫殿下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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