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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钝刀子割肉 哪凉快哪待着去。


吴琢和韩子仁在车里陪刘据,会拳脚功夫的小黄门当驭手,禁卫前后两辆车。

  禁卫的车突然停下,韩子仁想也没想抱起非要自己坐的小孩,给吴琢使个眼[se]。吴琢跳下马车不敢离太远,恐怕驰道左右有埋伏。

  离皇宫不远,有埋伏的可能[xing]极低,可是万一呢。

  吴琢等人不敢赌。

  韩子仁坐在车里依然用手臂护住刘据,透过窗缝喊:“吴琢,上前看看。”

  三辆马车中隔有两三丈,吴琢站在马车边看不清前车车前头的情况。闻言吴琢往旁侧几步又往前几步:“出什么事了?”

  刘彻拨给刘据的四名禁卫今[ri]都在,两名跟其他禁卫在后面车上,两名在前,其中一名禁卫过来:“绣衣使者说驰道只有陛下的车可行,我等要么回去,要么留下车走着过去。”

  吴琢摊上个尊贵的主人,这一年来没人敢欺辱他,是以吴琢忘记以前的屈辱,顿时怒气上头,沉声问:“谁说的?”

  “我!”

  清亮的声音中透着得意洋洋,韩子仁撩开窗帘,看到一只人形大野[ji]:“是他?”

  刘据扒着他的肩膀起来,勾头看去,穿得花里胡哨跟孔雀开屏似的:“江充?”

  江充隐隐听到他的名,第一反应朝吴琢看去,吴琢张了张[kou]像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充面露狐疑:“不是你?”朝车边驭手看去,驭手面无表情不像宦官,江充也不曾见过,他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那是谁叫他。

  江充面上只有好奇:“这是去哪儿?”

  “关你何事?”吴琢反问。

  江充噎了一下,越发笃定他的猜测:“车里还有谁?”

  韩子仁露出头来。

  江充松了[kou]气:“韩兄啊?”

  吃一堑长一智。韩子仁受刑后又不想死,也不想活成一坨烂泥,他开始学察言观[se],人变得很有眼力见。江充看起来神[se]未变,还是叫韩子仁看出他有那么一瞬间很慌。

  韩子仁笑着说:“不止呢。”

  江充[rou]眼可见的紧张了。

  这下连险些被怒火冲昏头脑的吴琢也发现了。

  吴琢满腔怒气瞬间消失,一脸轻松与愉悦:“是的。”

  江充大步朝车窗走去,对上一双好奇的眼睛,他二话不说,拱手低头:“臣不知道太子殿下在此,惊扰了殿下,请殿下恕罪。”

  “出什么事啦?”小孩[nai]里[nai]气地问。

  江充:“无事。”

  小孩问韩子仁:“无事为何停下啊?”

  韩子仁嘴角[dang]出一丝微笑:“这得问他啊。”看向江充,“殿下问为何停下,我该怎么回?”

  江充的神[se]一怔,头低的更低:“前方出了点小事,现已处理好,请殿下起驾。”

  韩子仁忍着笑问:“可以过去?”

  “可以。”江充后退两步让出路来。

  韩子仁放下车帘:“吴琢,上来,走!”

  前方挡住路的一众人看过来,江充摇头又摆手,赶紧放行!众人慌忙让开,眼睁睁看着三辆车大摇大摆地过去。其中一人跟江充关系较近:“陛下令我等监察皇亲国戚越礼行为,今[ri]放太子过去,往后如何服众?”

  江充没好气道:“你当我不想?”

  另一人道:“可以叫太子的车过去,前后两辆车留下。以前我们又不是没有这么做过。”

  江充难以置信,他身边竟然有这等傻子:“馆陶大长公主几岁?行将就木。皇家有多少位公主?几个皇子?太子几岁?他的车先行,护卫在后面慢行,稍有差池,别说以后,你我都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众人后怕,脸[se]变了变,许久才有人敢试探地说:“回来太子肯定还得从驰道,我们?”

  “你想死还是想被告个玩忽职守?”江充问。

  二者皆不想。

  可要是没得选,那还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刘据回程没有走驰道,他出了东市穿街走巷,抄近路经北宫回宫。

  枇杷等人早已备好瓜果茶水,刘据回来先用茶水,紧接着被韩子仁和吴琢带去沐浴。

  刘据穿着薄薄的里衣,舒舒服服地坐在殿门外廊檐下摆弄他从宫外带来的物品时,韩子仁等人终于可以放心地去歇息。

  樱桃陪刘据聊天:“殿下,宫外好玩吗?”

  小孩点一下头,挑出十几样玩的吃的:“给阿姊。”

  “三位公主?”

  小孩嗯一声,又挑几样食物:“母后的。”

  枇杷等人怕离近了挡风,但也不敢离太远,在门边站着。几人相视一眼,枇杷开[kou]说:“殿下,婢子去找几个食盒?”

  小孩点点头,抱起一大块“泥”,樱桃慌忙搭把手:“这是什么?”

  “烧[ji],好吃。”刘据也是今天才知道烧[ji]不是直接烧的,而是先用姜葱等物腌制后裹在泥里用炭火烤,外层的泥烤烫,再放没有明火的炭上,利用里头的热气温[shu]的。

  先前吃的烧[ji]也是这么做的。

  刘据前世没有吃过这种[ji],难得感兴趣,又请掌柜的烤三只。

  樱桃闻言差点失手:“这这里头有只[ji]?”

  刘据点头:“一只小公[ji],给舅舅和病病。”指着最大那块“泥”,“给父皇。”指着最小的那一坨:“我的。”

  樱桃很是怀疑:“这怎么吃啊?”

  殿下莫不是被骗了。

  在殿门另一侧乘凉的张顺子过来:“里头应该有荷叶。”

  樱桃没听懂。

  张顺子:“现今荷叶长大了,不值钱,一文钱能买好几张。新鲜的荷叶洗干净,把腌好的[ji]包的严严实实,裹上厚厚的泥,置在火上烤,别有一番滋味。

  “记得幼时村里有个懒汉偷[ji]吃,又怕香味传出来叫人发现,就用这种法子烤。不过他多是不拔[ji]毛,把泥涂在[ji]毛上,烤[shu]后扯掉皮也挺干净。但我觉着会有一股[ji]毛的腥味。”

  枇杷拎着食盒过来:“懒汉能吃上[rou]还敢嫌腥不腥?”

  张顺子摇头:“不敢。懒汉为此很得意。”

  樱桃好奇地问:“后来呢?”

  “后来有人闲着无事又好奇就试着做,做着做着就变成如今这种。”

  樱桃摇头:“那懒汉呢?”

  张顺子诧异她怎么会对一个懒汉感兴趣:“被人打死了。”

  樱桃楞了一下,去捂刘据的耳朵。

  刘据一把拉开她的手。

  樱桃吓一跳。

  枇杷很是无语:“殿下都听见了你才想起来捂他的耳朵。”

  樱桃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枇杷:“你不要同情他。他该死。很多乡野百姓买不起牛,猪卖不上价,羊得养许久,平[ri]里就指望[ji]鸭鹅补贴家用。要是那家人只有[ji],懒汉把人家的[ji]吃了,无异于断了人家的活路。”

  樱桃闻言顿时可以理解,不觉着乡里人可怕,竟为了一只[ji]杀人。

  韩子仁带着一身水汽过来:“聊什么呢?”

  张顺子看向三块“泥”:“说烧[ji]。”

  “殿下分好了?”韩子仁看过去,一个食盒里一只[ji],“奴婢给皇后送去?”

  刘据:“母后不吃。”

  枇杷点头:“皇后晚上用的清淡,少许暖胃的面或粥和一些蔬果。”

  “那这两个?”韩子仁试着问:“太后啊?”

  樱桃笑了:“也有你不知道的?这个是给长平侯和霍公子的。你送去吧。给陛下的叫吴琢送去。”

  韩子仁看一下天[se]不早了,一边叫人备车,一边喊吴琢快点收拾。

  吴琢衣冠不整地跑出来:“出什么事了?”

  韩子仁解释一番,吴琢拎着食盒到车上穿鞋。吴琢洗发了,头发虽然收拾好了,但湿漉漉的,他没敢进去,把食盒给宣室外的宦官。

  小黄门不知道食盒里装的什么,只说太子孝敬陛下的美食。刘彻正要用饭,就叫[chun]望打开。乍一看到一块泥,刘彻很是无语:“……据儿学坏了。”

  [chun]望对着饭几一角磕下去,泥块开裂,[chun]望放回食盒里拆开泥,刘彻禁不住挑眉:“不是泥?”

  “陛下带殿下出去的时候只顾照看殿下,不曾留意[ji]的做法。这是近几年长安很时兴的做法。还有热气?殿下回宫前才叫厨子做的。”

  恰好宫女宦官送来饭菜。

  刘彻用叉子叉一块[ji]腿[rou],不柴不腻,还有股荷叶的清香:“这几层是荷叶?”  [chun]望仔细看看:“像是去年的陈荷叶。”

  “为何不用鲜荷叶?”

  [chun]望不常出去,也没吃过几次,哪知道为何啊。

  “兴许陈荷叶更入味。陛下,宫里也有荷叶,不如叫厨子试试?天燥热,也该喝些荷叶粥。”

  刘彻颔首:“别忘了给据儿送几张。”

  [chun]望笑着说:“奴婢不敢。奴婢去洗洗手?”

  刘彻心神全在[ji]上,无意识地应一声,[chun]望退出去,洗好手回来的路上听到一件事。[chun]望很清楚天子爱听儿子的事,大事小事他都不腻。

  若是哪天从别处听到,还有可能怪他对小太子不上心。

  刘彻吃两个[ji]腿改喝粥,粥有点烫,刘彻喝得很慢,[chun]望觉着时机不错,低声说:“陛下,今[ri]太子殿下出去的时候走的驰道。”

  刘彻点点头表示知道,并没有发现儿子走驰道有何不妥。

  [chun]望想笑,陛下真是一遇到跟小太子有关的事就糊涂。

  “陛下,您的绣衣使者一直恪尽职守。”

  啪!

  皇帝的汤勺掉碗中,蓦地看他:“江充拦据儿?”

  “天很热,殿下年幼体弱,他没敢拦着不让走。”

  刘彻心下大安:“算他还有眼力见。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但[chun]望想说。

  一早从宫里出去的马车,不可能是皇后公主,今[ri]非休沐[ri],也不可能是王侯将相,除了陛下还有谁。即便马车看起来很常见。

  江充是个伶俐人,看出来还拦,十有八/九以为太子年幼,陛下不敢放他一人出宫,车上全是太子侍从。

  [chun]望跟江充无冤无仇,但他喜欢刘据,江充这等行为也着实恶心到[chun]望。[chun]望在宫里多年,见过不少腌臜。可他从未见过有人故意拿幼儿搞事。

  早年馆陶大长公主很怕卫子夫诞下皇长子,也不敢动她,而是叫人绑了卫青,希望用卫青吓得卫子夫流产。

  “江充放行殿下就走了。回来没从驰道。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散布,奴婢方才听说连东宫都知道了。也不知太后听说了吗。”[chun]望句句属实不怕查。

  刘彻瞬间想起他姑母进宫陪太后解闷那次,太后很不高兴,认为江充眼中无她。这事再叫她老人家知道……刘彻不由得想起韩嫣,韩嫣同刘彻调笑惯了,刘彻不认为他轻佻,太后认为韩嫣心术不正,随便找个理由就把人处置了。

  江充死了就死了。

  若是刘陵从淮南国回来听说此事,难保不趁机散布,太子小小年纪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江充。

  “明[ri]申时宣江充。令人看着据儿别过来。”

  [chun]望:“申时会不会太晚?”

  “不会。”刘彻微微摇头,“母后上了年纪,脾气比早年好多了。”

  太后是上了年纪,可也有句话叫“江山易改,禀[xing]难移”。太后得了孙儿半粒补血药,[jing]神头堪比五年前。太后认定皇家得刘据乃大汉之幸,而且她自己都不舍得数落孩子,哪容得下旁人刁难。

  翌[ri]上午刘彻忙着跟心腹议事,江充到东宫。

  太后不审也不问,她该跟宫女下棋下棋,该吃吃该喝喝,一个时辰后叫江充回去。

  刘彻下午召见江充得知此事,也不懂他母后什么路子,安慰江充,太后就是心里头有气,过几[ri]就好了。

  过几[ri]也没好,休沐[ri]当天也不耽误太后召见江充,晾他一个时辰。

  王太后手段了得,前半生除去心腹大患栗姬,伺候的太皇太后就算不喜欢她也说不出半点不是。窦太后薨逝,她把未央宫和长乐宫宫妃宫婢整治的服服帖帖。

  卫子夫争气,为皇家开枝散叶,王太后对她很是满意,甚至从未数落过她,可卫子夫很怕这个婆婆。自打王太后病愈,她就把东宫事务[jiao]出去,无事不去烦她,有点小事也趁着请安的时候办了。

  所以太后此举令卫子夫很是想不通,也只敢跟长女分析:“先前江充为难馆陶公主的时候,你祖母病着,有心无力。如今好了,所以替馆陶公主出气?”

  卫长公主:“我没觉着祖母跟馆陶公主有多要好。”

  卫子夫:“太后以前又没见过江充。不是这事难道跟据儿有关?”

  “母后也听说了?”韩子仁等人满腹心计,卫长公主有所耳闻,不认为弟弟对上江充会吃亏,不想母亲忧心,所以没告诉她。

  卫子夫失笑:“你都知道我还能不知道。”

  “父皇那么疼据儿都没降罪江充,祖母不至于吧?”卫长公主说着起身,“我去问问据儿。”

  刘据在殿门外廊檐下听韩子仁讲[chun]秋战国。

  卫长公主到时偏殿内外一派祥和,像是不知道东宫太后故意刁难江充。卫长公主就觉着母后想多了。不过既然来了,也不能什么都不问直接回去。

  卫长公主认为她弟年幼,很是聪慧也不懂成年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卫长公主直接问韩子仁,可知太后连召江充十天却一个字没说。

  韩子仁:“奴婢昨[ri]还跟吴琢他们聊起这事。大抵是为馆陶公主出气。”

  卫长公主脱[kou]道:“真是她?可这不是叫父皇左右为难吗。”

  韩子仁:“所以太后只是晾着江充,并没有打他骂他。”

  卫长公主点头:“是的。那你陪据儿玩吧。我该练字了。”

  “阿姊改[ri]见。”小孩挥挥手。

  卫长公主看着弟弟懂事的样子禁不住露出笑意:“改[ri]阿姊来陪据儿玩儿。”

  “据儿等阿姊。”小孩等她走远小嘴一撇,嘀咕,“阿姊也是个大骗子。”

  韩子仁想笑:“殿下知道公主敷衍你?”

  “父皇,舅舅,病病,坏敬声。”小孩故作老成的长叹一[kou]气,“我习惯啦。”

  吴琢笑呛着。

  小孩瞥他,很好笑吗?

  吴琢慌忙摇头:“奴婢不是笑殿下,奴婢笑韩子仁扯起谎来眼都不眨一下。”

  小孩:“韩韩说谎了?”

  吴琢坐近一点:“太后连召江充十天,明摆着为殿下出气。馆陶大长公主太后才懒得管。”

  “我要谢谢祖母吗?”

  韩子仁:“太后只字不提,就是不希望把殿下牵扯进去。太后不说,无论旁人怎么猜都不敢把殿下牵扯进去。”

  刘据乍一听到东宫发生的事就猜到了。

  要说高,还是太后手段高。

  江充一定很清楚太后为何召见他。

  太后不说,江充不敢问,这事就像悬在江充头上的一把剑,不知道何时就会掉下来。

  刘据所料不差,三伏天过后,公孙敬声来找刘据玩,给他带来一个消息,他太学同窗的一个远房叔父如今跟着江充做事,这些[ri]子江充时常晚上做噩梦。

  以前早上起来恨不得花一个时辰穿衣打扮,如今最多半个时辰,花野[ji]快要变成土[ji]。

  公孙敬声一脸好奇:“据儿可知江充怎么了?”

  韩子仁:“殿下才三岁,公孙公子今[ri]说的话殿下能记住已是异于常人。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殿下早忘了。”

  公孙敬声闻言痛快承认:“是我忘了。姨母说小孩三周岁才记事。据儿两周半。还得半年啊。”眼中一亮,捏捏太子表弟的脸,“我现在欺负你——”

  韩子仁打断他:“奴婢会告诉殿下。”

  公孙敬声慌忙松手,瞪他:“我和据儿说话有你什么事?哪凉快哪待着去。”

  韩子仁胡扯:“殿下如今会躲藏,跑得快,陛下令奴婢时刻盯着殿下。”

  “有我你还不放心?”

  韩子仁摇头:“不放心。”

  公孙敬声气结。

  霍去病几次糊弄公孙敬声,韩子仁都听见了:“如果是小霍公子,奴婢一百个放心。”

  公孙敬声闻言心虚气短:“好端端提他作甚。他被陛下惯坏了。眼里没我。”

  韩子仁别过脸忍笑。

  刘据很无语,没你都忽悠你,有你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刘据递给他一块瓜:“孙孙,吃瓜。”

  “叫表兄!”

  刘据是个乖孩子:“表兄。”

  公孙敬声满意了。

  由于他是下午来的,玩半个时辰不得不出宫。

  吴琢等他走远才问:“江充既然那么担心,为何不请陛下问问太后,太后究竟什么意思。”

  “朝中那些可有可无的人,太后无论处置哪个,陛下都不会因此跟太后大闹。”韩子仁看得明白,“太后也知道。不然去年长平侯班师回朝,陛下已经赏了,太后还把长平侯叫过去好一顿夸,又赏他几样稀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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