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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 事务繁杂 忽视掉显而易见的荒唐感……


忽视掉显而易见的荒唐感,即便这份赐令使得医属三年内不需要考虑缴纳赋税,但韩盈还是察觉到了几分不妙。

  恩赐免除医属缴纳赋税的前提,是它需要缴纳这份赋税。

  有恩赐的时候不需要缴纳,那没有恩赐的时候呢?

  是不是就要该缴纳了?

  理出政令的背后含义,韩盈轻叹一声,她摇了摇头,倒没生出多少负面情绪。

  从两年多前桑弘羊回去之后,她其实已经做好了医属会被收药税的可能,只要数量不高,也是能往上[jiao]的,就是韩盈没想到,桑弘羊居然能说动汉武帝暂时不干扰她的行为,对医属也没有设限,任由她将医属铺设到整个山阳郡,如今还在试探[xing]的往外扩展。

  不过汉国现在只有五十四个郡,山阳郡的辖区范围能有后世小半个省那么大,组织范围大到这种程度,朝中再眼瞎的人也会看到医属,他们肯定要更加合理的整编,以保证医属在中央的掌控中。

  当然,这种事情说好听叫整编,说的难听点就叫夺权,韩盈至今还是只是个医曹没有晋升,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源于此。

  只是医属的情况更加复杂,它主要是能稳定平民百姓,增加人[kou]的同时,间接的创造一少部分经济价值,在平民百姓和中下层能够享受底成本医疗官吏们来说,它是个很好东西,但对于朝中的人来说,医属并没有创造出直观收上来,能够被他们获取和分配的价值。

  更糟糕的,是医属做为自下而上的组织,其本质依靠的并不是皇权,而是民众,这些玩弄权术的大臣可能看的不够透彻,但本能的感受到了他们在将权力触角伸过去时的困难。

  大农令和少府提出的要求,前者合理,后者不太合理,但不管答应哪个,其实都在斩断医属自下而上的根基。

  田税十五税一这些人都叫仁政,药十分之一指不定他们都收的起来,去收这份税的女医和农人关系,分分钟就要变成剥削者和被剥削者,还自下而上?

  想得美!

  不过,医属难搞之处在于,它太复杂也太脆弱,这是好事儿,也是坏事儿。

  好处在于,上层很难掌握它。

  仅仅是宛安县广泛种植和收取的药就有二十多种,打算收钱还是收药?额度怎么定?别忘了,宛安县早期不少有地的农人就是生活在破产的边缘,是靠药材去补贴人头税,收十分之一就能超出当时农人承受的限度。

  面对这种情况,要是按种植药材比例收药,那农人就会在不种药和继续种,但[jiao]上去一堆不是药材的杂[cao],而后被查惩处,最后闹事镇压种度过。要是按药收钱,那,基本上便先是忍,忍到无力承担便开始闹事再被镇压。

  两种结果殊途同归,但不管怎么说,这个过程中医属一定会凉,最后别管是药还是钱,都别想收了。

  汉武帝时期的大臣,还不是西汉末期那群只会空谈的儒生,就算是大农令和少府看不出这样做对医属算什么,底下肯定有人能看出来并告诉他们,但他们还这么做,无非就是出于掌握不了全部,那就只掌握对自己有利部分的心态作祟。

  这便是医属难以被上层掌握又太脆弱的坏处了,上层觉着掌握不好的资产可以不要啊,收税导致医属凉了也没关系,正好名声已经烂了,平民也反对它存在,那废除医属转官营种植药材不就行了?反正会种药材的农人和女医又少不了,户籍定好,人随取随用,服务他们就够了,到时候这些人还会对他们感恩戴德呢!

  至于民众无医治病?嘿,底下的那些牛羊和他们这些权贵大官有什么关系!

  这还真不是危言耸听,上一个被这么打压下去的商人群体不就是很好的例子么?

  商人创造的明面价值可比医属多多了,但整个封建古代的上层都是对商人处于打压状态,很大一部分程度,便是因为经商过程复杂,税收困难,极其难以约束,不像农人那样,数人头收[kou]税和粮食就好。

  只不过,相较于商人的确违反乱纪,囤积居奇,剥削民众,被国家打压有着充分的理由,向一个非常理想的,对国家,个体都非常有利的行医组织进行打压,大旗找起来就很困难,所以最后才落到了收税上,以及拿韩盈和医属女医的[xing]别做文章。

  就像这次,整个朝堂都压着她的职位,让她连瓜分医属的讨论会都没资格参加。

  好在韩盈早就意识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她从当年的济[yin]郡守衡朔骗婚开始,便努力扩大自身的名气,后来通过商人像外界宣扬医属的好处、宛安县的富裕,以及输出奢侈商品,治国文章和医学知识,在汉武帝借助桑弘羊之[kou]询问时,也尽力阐述医属对民众,国家,乃至皇帝的好处。

  这样的努力,除了使宛安又多了不少求医的人之外,还有慕名而来的各类人群,以及民间大量吹捧说这是古今未有德政的文章,甚至在大臣们提议收税的时候,更有不少人上书提反对意见,大臣吵来吵去争执不出结果,汉武帝也一直迟迟未曾定下要不要收税,背后就有她和这些文人的影子。

  要是没有这些,医属再像商人那样对国家有害,早就直接立法由狱掾军队镇压了,哪里用得着大臣打这么久的嘴炮呢。

  不过,韩盈对这样的结果同样没有多少开心。

  人为刀俎,我为鱼[rou],她拼尽全力,也就是蹦跶两下延缓被分吃的速度,能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太远了,就算是如今有了纸,通信限制更低了一些,依旧没有面对面向陛下阐述医属重要[xing]更有用啊。”

  将竹简放回桌上,韩盈觉着,她需要考虑怎么才能去一趟长安了。

  不去,分析国家如何从基层开始灭亡的文章,上哪儿给汉武帝看呢?

  “得先安排好县里的事情,再看看郡守那边能不能提我为上计吏,最好到时候直接联系桑弘羊……”

  嘟囔着,韩盈拿起来记载县政务的竹简。

  医属与医属之间通信压力不小,随着时间的推移,还真有去它县的女医,研究出来了更好一些的纸和改进后的毛笔用来书写,只是这纸极为厚实,比后世明信片还厚,但比起来竹简,好歹是重量减轻了一半有余,于是,对方将它的制作方法无偿的寄了回来。

  而随着韩盈的宣传,宛安县也来了不少墨家的匠人,他们研究了纸张做为书写载具的底层原理,再次改进,将厚度减轻到了和正常纸差不多的程度。

  也就是说,直到东汉才会被蔡[lun]改进出现纸张,提前两百多年出现了。

  只是研究出来是研究出来的事情,想要大规模铺开,那还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如今纸张的造价,实在是太太太太高了。

  用竹简,有把刀随便找根竹子用刀砍断劈好,火稍微一烤就能用,而纸张制作则需要大量繁琐的步骤,获得碎到和豆汁差不多的纸浆,过程中的需要的工具,人力和时间消耗极大,一刀(一百张)两尺长一尺宽的纸张,成本能达到七八百钱。

  这中间有技术不成[shu]的缘故,也有宛安用工成本高,纸张原材料运输难以及其它乱七八糟情况的原因,就算是放到其它地方,或多或少也会有问题,总之,如今的纸价根本降不下去,短期内只能做绢布的替代品,想取代竹简,那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对于韩盈来说,这也是一个利弊皆有的情况。

  纸张比麻布轻便,能传递的内容总算是多了不少,通信上比过往方便,但也只能传播个文章,字数还是要斟酌,书更别想,只能是有钱人才买得起,不过这样一来,权贵文人也意识不到它会带来什么颠覆,所以对纸张也不算多么反感,而是当成奢侈品品,做为自己身份的象征。

  而韩盈呢,也是顺从大势,将纸张归类到奢侈品行列,在成本价的基础上翻了个五六倍,顺带着按照[jiao]易利润的百分之三十来收取奢侈品重税。

  分别收税算不上多么新奇的东西,过往也有,只是目的有所不同,以前国家大多只是在某件非民需商品上收取重税,用来控制它的[jiao]易数量,比如酒水,而韩盈虽然也收高额税收,目的却不是打压,而是控制这部分商业在允许范围内发展。

  比如,在收取税收的同时,她也提供了一个有托底,没骗子的[jiao]易平台,[jiao]易受到诈骗,或者合同有纠纷时,也可以在宛安县衙备案追查、进行调节等等。

  而随着宛安县的可[jiao]易商品的增加,大量的商人也开始涌入宛安,其中本身就有不少骗子,毕竟商人逐利,很容易为了更多的利益在合同上动手脚,用来转嫁自身的风险,再加上识别成本太高,不少商人是愿意付出一部分税额来换取安全[jiao]易的。

  印花绸缎、瓷器、糖、纸张、杜仲制品,少量药物这些奢侈品向大半个国家的权贵倾销,哪怕中间有无数中间商赚差价,也能喂出一个赋税翻四倍的县城。

  这也就是县的人[kou]基础小,本身赋税也低,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吓人的数额,若是换成郡级别,别说一倍,多一半都会是一件很奇迹的事情,后世那些省城GDP增长数额,能保持在2%~5%,就已经是不错的数额。

  也正因为生财之术着实高超,桑弘羊才能够向汉武帝不断的推荐韩盈,不然,仅县曹职位的人在全国就能有四五千之数,汉武帝凭什么注意到她?

  只是达成这样一个良好的局面,对韩盈来说也不是什么易事,最简单的,早期那些商人,怎么可能让他们缴税他们就缴,那偷税漏税的法子花样多的数都数不清,私下[jiao]易、[yin]阳合同、虚报数量……城外加盖的房舍和货仓,除了为了存货,更大的目的是为了通过控制货物的方式,保证收税。

  而现在房舍货仓数量足够,税收也稳定了,看着一切好像都走向平稳了,可新的问题还在无休止的冒出来。

  这么多奢侈品货不在城内而在城外,那不是放着让别人偷抢嘛?除了瓷器其它任何产品都畏火,偏偏这些建筑[cao]木结构多,房舍那边必须有人做饭,一不小心来场火什么都要完。

  其次,奢侈商品对卫生要求极高,这边往来人次和常住人[kou]能有两三千人,再加上大型牲[kou],造粪能力堪称恐怖,同样需要处理,用水饮食之类也需要考虑怎么供应,除此之外,来自天南河北的行商肯定要带着他们的车队,那些牲[kou]搞不好正在生病又或者带点传染病,一不小心整个货仓的牲畜全都有可能传染,必须提前预防……

  以上这些,只是商人带来亟待处理的问题,而宛安本地的农人,城内的居民创造新问题的能力上一点都不差于行商,好不容易把今天事务处理完,又绞尽脑汁的想好能替代自己部分工作的人手,将竹简放下的刹那,韩盈感觉自己的魂都要少了一半。

  她急需要许昭的美颜来抚平自己在工作中受到的减血伤害!

  这些年,宛安的平民农人手头开始有了余粮和钱财,[jing]神上的需求也越发的旺盛,为了防止民众被商人带着开始追求奢靡享乐和参加赌戏,韩盈除了规范民众的行为,还召集了不少叫作‘巫觋’,实为‘民间艺术表演者’的人在重大节[ri]进行汇演,由许昭和周胜负责带队,以及编撰剧目。

  这样的事情,能够给人很好的锻炼,所以三年下来,许昭也快速褪去了身上稚嫩少年气,变成了成年人的样子,这让本就不太想把持自己的韩盈,很快吃掉了这颗成[shu]的苹果。

  当然,韩盈没有[se]令智昏到什么防范都不做,安全期配合鱼肠,又或者和现产的杜仲胶制品,避孕效果非常有效,只要她不昏头换时间,又或者有人搞鬼,基本上不会出现问题。

  不过世上没有百分之百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虽然她能做的防护全都做了,也抵挡不了意料之外的事情,所以,除了自己昏头的意外怀孕,韩盈会非常乐意当即给孩子爹做个绝育,若是有人搞鬼,那……死个仆从对于五大夫爵主来说,也就是随手的事情。

  好在许昭没有表达过他有父亲的想法,而韩盈半开玩笑说此事的时候,他也说自己可以做绝育防止韩盈怀孕,不过,这点被韩盈否决了。

  她如今还是没有生育的打算,但未来就不好说了,许昭容貌,智商和身体素质都还可以,经过这么多年的了解和驯养,留着备选也是个很好的选择,省得需要的时候再找不到合适的。

  而当韩盈快快乐乐的在温柔乡放松自我的时候,有人正顶着大风往县城赶路。

  自从以被骗婚理由,挣脱夫家和父家的束缚在外界自由行走的时候,辛玉的心其实就已经野了起来,她喜欢这种自己做主,四处游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感觉,即便是耿成被判死刑,她已经没了借[kou],照样没想着回家。

  当时辛玉扯了个太过于落魄,无颜回见家人理由糊弄外人,不少人都信了,不过,辛玉总觉着当时韩医曹已经看出来了她的真是想法,她倒没有指出来,而是给辛玉推荐了另一条路。

  做行商,贩锦布。

  即便在外走很快乐,可没钱的时候也也是很难捱的事情,辛玉没多想就答应了韩盈的建议,而对方用自己信誉担保,让左仪给了她二十五匹印花丝绸,还备好了人,辛玉只是带着人将它们拉到了济[yin]郡城,转手一卖,将济[yin]的货物再带回来专卖给韩盈后,再将布钱还了后,她便成了身价足足有五十金的中等商人。

  体会到行商乐趣的辛玉立马扎了进去,她稍作修整,便再次带着队伍出发,后面的两年有赚有赔,不过她和左仪[jiao]好,又与韩盈有几分关系,能拿到这些不会赔的奢侈货物,整体上资产也一直在增加,几乎快翻了个番。

  随着实力的增加,辛玉的心态也发生了转变,她不再抵触回家,还开始主动和父亲联系,通过对方来倾销,购买合适的商品,甚至将自己的侄女带过来,准备将她送进宛安的医属做学徒,以此增加和宛安的联系。

  十四岁的辛岚也是个狠人,舍了婚事,咬牙跟着辛玉一路走了过来,看着围绕着城墙的房屋和仓库,她忍不住惊讶的问道:

  “姑母,这城外怎么会有如此多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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