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灵最后想拜见的人，是陛下。

        可是威灵等了几天，姬天龙都没有见威灵。

        闲暇之中，倒是从未有过接触的几大世家，通过李元明传来想见见威灵的请求。

        威灵思索了一下，全部拒绝了。

        灵湖城作为帝国，特别是陛下力主扶持起来的新兴势力，本来就已经和李阀、谢阀和王阀、杨阀有交集，如今再更多地接触七大世家，任谁也不会那么心大，不会去猜测一下皇室姬氏会怎么想。

        按理说，七大世家都有非传承子弟在灵湖城，事实上也算和灵湖城有相当的瓜葛，他们见威灵，也不过是希望今后能更好照顾一下分支的子弟，但威灵却不愿意招来任何非议，给玄明、末药和玄台带来困扰。

        一家都不见，倒是不会引起谁的不满，只会让别人觉得威灵谨慎，懂规矩知敬畏。

        既然懂规矩知敬畏，那么，每一家在灵湖城的发展必然不会受到任何的掣肘，也不会得到额外的青眼。

        这天，威灵依然在“微醺”亭下静坐品茗，一道高大的黑袍大团龙的身影，笑盈盈出现，坐在了威灵的对面。

        威灵急忙起身，要躬身行礼。

        姬天龙笑着摆手：

        “威灵，不要客气，私下场合，就当是长辈、晚辈间的正常晤面了。”

        威灵也笑了：

        “那我也是晚辈啊。”

        不管姬天龙的阻拦，依然恭敬躬身拱手。

        坐定之后，姬天龙的笑意玩味：

        “让你等了几天，没有不耐烦吧？”

        威灵干笑：

        “哪里，哪里，陛下言重了，您能在百忙之中，亲身接见小子，都是晚辈的荣幸。”

        姬天龙呵呵一笑：

        “不，我不忙，真的很闲的。”

        威灵一滞。

        姬天龙失笑：

        “哈哈，我就是要明确一下自己的判断而已。

        “我先给你个定心丸，灵湖城方面，你做得非常好，特别是拉维克托进入灵湖城，让西玄的法师也能在灵湖城有一席之地，这比我想象中的都更好，当日我提及的愿景，你是充分把握住了的。

        “但现在，我怎么看你都是想抽身走人，或者当个甩手掌柜？”

        威灵一怔，却没有隐瞒，笑容有些不自然：

        “嘿嘿，陛下慧眼如炬。”

        “哈哈，我可没有慧眼，你是智慧术士，你有慧眼倒是真的。

        “你离开灵湖城，将后续的事务都交给弟子们，回到帝都，一开始就主动申请要见我，回到李阀后，诸多事情都在交接善后，与青葙交接工作以及对今后留下承诺，七大世家家主的正常会见意图，你却一家都不见……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果，那就是你想脱身，你有什么打算。”

        威灵苦笑，跌坐椅子上，品了一口茶，仔细斟酌自己的言语想法。

        他其实很想直截了当告诉陛下：老大，我真的怀疑你那老师，就是对你们一众高层记忆动手脚的元凶。

        自从当日太上发动九鼎结界，一举击杀神曲神魂，震慑那不可一世的诃子之后，威灵对自身的身份，有了更多猜测。

        毫不讳言，他怀疑自己的一切记忆，包括性格特征，都是有人在暗中操控。

        对神曲当初分析的话语，威灵未必当真，但神曲的言语中，总会有那么一些是真实的，比如，自己当年出现在雅西，那些凭空而来的认知和记忆，以威灵现在顶级智慧术士的眼光看，根本不可能是自己记起的。

        “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威灵诚挚地看着姬天龙，将自己的想法粗略介绍了一下：

        “从目前大局方面看，灵湖城周边已经平静，灵湖城在北部印加的崛起是必然的，帝国所有的门阀世家都有子弟参与进去，背靠帝国这个大靠山，灵湖城有我没我，结果都一样。

        “另一方面，自从晋阶为顶级术士之后，对许多事情的兴趣就不在了，不知道陛下你们有没有这种感受，一眼望去，都是可以轻松碾压的术士，反倒没有了什么刺激度了，这不是所谓的高手寂寞，而是真的乏味。”

        姬天龙笑着点头：

        “是的，有过，我就很长一段时间不想再修行了。”

        “嗯嗯，感谢陛下认可我这个想法，但我还有点不一样，虽说那慧体，对于同属于本源术士的我来说，可有可无，可是我还是希望去努力一下，想想办法。这个想想办法，其实与我对自身来历的好奇也相关。”

        随即，威灵给陛下丢出了当年在雅西以西山头醒来的情形，并且提出了疑虑：

        “陛下，就您来看，这难道不奇怪吗，两个青年在那山头醒来，一个去了西玄大陆，结果他就是后来的诃子，西玄绝对的第一强者。

        “另一个来了帝国，不到二十年，从连念体都没有的自然人，一举成为顶级术士，灵湖城城主，这未免太过玄幻了！

        “您说，我和诃子，是老天爷的私生子吗，祂会对我们这么好？”

        姬天龙哈哈大笑：

        “是啊，你顾虑的，不能说没有道理。

        “但是，正如两三年前你在我面前束手待毙，现在进入了顶级术士，反倒想将所有的权限都散尽，我感觉，你好像总是在逃避一些事情，生怕自己对这个帝国有不好的影响……

        “但是，你要记住，当年我们三个守望者，九位守护者，都以为你是那‘天才者’承载体，你自己也这么认识的时候，我说过，我相信你会永远忠诚于帝国，或者忠诚于自己的族裔，我的判断没有例外，即便有，我也永不承认，只要我姬天龙活着一天，就永远信任你一日！

        “即便到现在，我还是那个观点，无论如何，即便有千般疑点，我始终信任你！”

        威灵的眼睛有些酸涩。

        “或许，你会奇怪，我这种判断和言论，简直是无厘头到极点，根本不像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无脑表现。

        但是，这正是我能干好这个工作的原因之一，因为，我和师兄零余子、师弟使君子猜测过你的想法，呵呵，智慧术士想得多，不奇怪，甚至我们猜想，你会不会在怀疑我们的老师，帝国的太上！”

        威灵面色微微一僵，有些不自然。

        姬天龙含笑摇头：

        “哈哈，你脸上微表情，告诉了我答案。要是你没有想到，我反倒觉得顶级智慧术士也不过如此，会小看你三分。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机密，其实，不单是我们三位守望者和守护九子，被太上去掉了一些记忆，连四大门阀和七大世家的核心人员，都或多或少丢掉了一些记忆！”

        威灵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锐利。

        太上的这种做法，有点超出威灵的底线。

        既然能去除别人的记忆，就能给别人植入记忆！

        姬天龙没有看威灵，而是仰首看向苍穹：

        “即便如此，我依然认定，如果说这个世间，还有谁是真心想护住我们这些凡俗的大夏族裔，在我的认知中，除了老师，别无他人。”

        姬天龙接下来的一条简短信息，让威灵冷汗淋漓：

        “老师说，有些事情，我们最好忘掉，不能想起，不能提及。

        “你在心中想起，对方就会出现在你心中！”

        一瞬间，威灵脸色一片苍白。

        你在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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