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这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太阳已经晒得老高了。

  床的另外一边，早就已经没有了陆与书的身影，他甚至连陆与书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离开房间的都不知道。

  他这段时间属于休假期,有差不多一周的时间可以休息，所以醒来之后他也没有急着起床，而是在床上静静地躺了一会。

  可能是睡了一觉的缘故,昨天的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好像彻底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睡饱了之后的慵懒舒适，而且整个房间里,尤其是被子上,满满的都是陆与书的气息。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样的味道，但反正就闻着让人挺安心的。

  就跟陆与书这个人给云城的感觉一样。强大、踏实,安心。

  云城洗漱完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就看到云舟舟在院子里画画。而陆恕，则在旁边的树荫下练拳法。

  云城之前暑假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云舟舟在学画画的事情了。不过亲眼看到云舟舟作画,好像还是第一回。

  所以他还挺好奇，一手端着粥一手拿着三明治就踱步过去了。

  云舟舟画画的时候一脸的严肃专注,小脸绷着，像在做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她面前的茶几上,摆着陆恕外公送她的那方小舟形状的砚台，而她手上,则拿着一支毛笔。虽然学画也才半年，但她运笔的手势看上去已经非常[shu]练了,看起来像是一名老画手。

  云城也没出声打扰她，就隔着两三步的距离，边吃东西边安安静静的看她作画。

  云舟舟画的是兰花。

  这种花,一年四季其实都会开。再加上宁伯特意在家里弄了一个专门用来养殖兰花的玻璃花房，所以这花在宁伯的[jing]心养殖之下，更是亭亭玉立，郁郁葱葱的。

  不过云城也就耐着[xing]子看了一会，就忍不住开[kou]指导：“……一开始画画，墨要稍微蘸得淡一点，不要一上来就浓墨重彩的，而且画兰的诀窍在于画叶，叶美则形神兼具。”

  云舟舟好脾气地回头看着爸爸：“我不会，你教我呀！”

  云城几[kou]把剩下的粥喝完，然后接过云舟舟手里的毛笔开始教云舟舟作画。云城从小就开始学画，一开始是他妈妈[bi]着他去的。那时候云妈妈可能已经意识到云城不是个学校的料子，再加上经商这条道路又被云爹和云锦两个把持着，于是云妈妈就给云城另辟蹊径的找了条美术生的路子。

  不过小时候云城学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来是上了高中以后，文化课的成绩差得连大学也考不上了。那时候云爹和云锦的意思是实在考不上大学，就随便找个国外的学校去待几年，镀镀金，但问题是云城当时外语也差，出国也是个问题，于是最后云城痛定思痛，狠狠集训了一段时间，最后勉勉强强地考上了锦大的艺术设计。

  他自己觉得自己画画也不算很好，但到底是有点底子在，而且面对的对象还是一个刚满7周岁，才学画画半年的小屁孩，所以完全可以秒杀。

  反正云城几笔画完之后，立刻得到了云舟舟的彩虹屁：“哇，爸爸好[bang]，画得好好。”

  云城瞬间满脸嘚瑟：“这算什么，这都不及我当年功力的十分之一。你是没见过我高三时候画的画，那才叫漂亮呢，我人生当中的艺术巅峰，就是我高三集训那一年。”

  云舟舟：“高三是什么？”

  云城：“……”

  -

  云舟舟这天要去找老师学画画。云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主动表示要送她去。

  考虑到云舟舟学画至少要两个小时起步，而且画室也不随便让家长进，怕一个人在外面等着太无聊，云城直接把已经放寒假，跟他一样无所事事的陆恕也一起带上了。

  陆恕有点担心：“学个画这么多人陪着去，会不会有点不太合适？”

  云舟舟：“怎么不合适。别的小朋友学画画，也都是一家人一起陪着去的呀！你要实在觉得不合适，就假装你是我妈妈好啦！”

  陆恕：“……”那倒是也不必如此。我就当你哥挺好的。当妈就算了。

  云舟舟学画的这个老教师住在学校的教职工楼里，楼下别的没有，倒是有好多的流[lang]猫，于是把云舟舟送上去学画之后，陆恕就蹲在楼下看猫。

  他一直就喜欢猫。小的时候就喜欢。不过自从他小时候喂养的那只流[lang]猫不知去向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养过任何的宠物，连买了火腿肠来喂猫这种事情他都不会再做了。

  不过云城倒是没有这样的顾忌，很快就从车上拿下来一把未拆封的火腿肠，然后拆开来一根一根地喂小区里的这些流[lang]猫，很快，云城身边就围满了大大小小的流[lang]猫咪，而蹲在猫群中间的云城，看上去就像这些猫的主人似的。

  陆恕看着云城这副随心所[yu]的样子，莫名地有点羡慕。其实他一直觉得云城身上有一种特别流[lang]汉的气质，之前陆恕不知道这种气质该怎么形容，现在看着蹲在阳光下喂猫的云城，陆恕突然就找到了一个合适又贴切的词语——自由。

  云城看上去，很自由。

  这在很多成年人身上，都是不太能看到的特质。别说是成年人了，即便是陆恕这样已经升入了毕业班的学生，其实很多人身上就已经看不到云城身上这种自由的气息。

  陆恕也说不上来这种自由的气息是好还是不好，但反正他自己还挺羡慕的。

  云城喂了一会儿猫之后，突然指着一只小[nai]猫问陆恕：“要不我们把这只小[nai]猫抓回去养吧？”

  陆恕：“……这不太好吧？”

  云城：“这不都是流[lang]猫吗？反正也没人要。那些太大了，养不[shu]。这一只我看着就挺好。”

  云城指的那只小猫，是一只看上去只有几个月大小的狸花猫。可能是流[lang]猫的缘故，看上去瘦瘦小小的，而且还稍微有点脏。不过眼睛特别圆，而且还长了一张厌世脸，看上去始终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一般人估计都不喜欢这样长得并不算讨喜的猫，但云城倒是很喜欢。

  不过喜欢归喜欢，他也知道养猫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首先得家里人都同意吧？有一个不愿意的，或者是猫毛过敏什么的，这猫就养不起来。所以他先询问陆恕的意见。

  陆恕想了想，到底还是拒绝了：“你先别急着养猫，先把云舟舟养好吧！我觉得云舟舟之前活得跟一只流[lang]猫也没啥区别。”

  陆恕说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云城的脸[se]。他自己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过于直接了，几乎算是在当面控诉云城。虽说陆恕目前还没有从心底接受云城这个继父，但云城到底是长辈，陆恕从小到大的教养其实不是太允许他这么当面谴责长辈。他其实也是仗着云城脾气好，不太会生气，所以有点放肆了。

  事实证明云城脾气确实挺好，因为他听完陆恕的话不仅没生气，还特意赞同地说了句：“是啊，别说她了，我过去活得也跟一只流[lang]猫没什么区别。不过话又说回来，在云家，谁又比谁过得好呢？”

  云城也是最近才有这么深的感悟。

  他以前总觉得只有自己在云家郁郁不得志，只有自己在云家过得不好，但就像陆恕说的，其实他过得不好，云舟舟又怎么会过得好？云舟舟只怕会比他过得更不好。

  而且云家那个生活氛围，说白了就像一个泥沼，每一个人，都是陷在泥沼里的人，谁也不比谁过得轻松愉快。难道云锦就过得愉快吗？恐怕也未必。因为如果真过得愉快，他还会视公司如命，像一个固守着江山的帝王那样，生怕别人来觊觎来抢吗？

  云城最终也没把那只小小的狸花猫带走。

  等喂完手里的火腿肠之后，他就跟陆恕一起上了楼。

  楼上，云舟舟还在跟着老教授画睡莲。看到云城和陆恕上来，云舟舟背对着老教授悄悄冲两个人眨了眨眼。任谁看到她此刻这副俏皮的动作，都能看出她的好心情。

  陆恕以前也跟陆与墨一起来陪过云舟舟画画，云舟舟当然也表现得极其高兴。但那种高兴，跟此刻云城在这儿的高兴又有点不同。

  云舟舟在陆恕和陆与墨面前，更多的表现出来的乖巧、懂事、听话，但在云城面前，除了这些特质之外，还有独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俏皮和可爱。这个年纪的陆恕，还没有办法体会到云舟舟的这种心理变化，是等到很久很久之后，云舟舟在陆恕面前，也开始变成一个俏皮又可爱的小女孩，陆恕才后知后觉地明白，是因为云舟舟在云城面前，有一种安心和笃定，她笃定云城无论如何不会抛弃她，所以才会放任自己表露出天[xing]。

  而越是清楚这一天，陆恕就越心疼小时候的云舟舟。不过这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当下的陆恕，只觉得云舟舟有点傻。只要云城稍微对她好一点点，她就能忘记云城过去所有的不好，然后冲云城笑，可不就跟楼下的流[lang]猫差不多吗？

  云舟舟不止冲云城笑，她还特别想要得到云城的表扬。一上完画画课，她就举着自己画的画冲过来给云城看：“爸爸，你看，这是我画的水仙花。好看吧？”

  云城点点头：“好看。比我画的都要好看。”

  云舟舟高兴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然后又拿去给陆恕看。陆恕不懂欣赏，也说不出画到底美在哪儿，最后憋出一句：“好看，比你爸这朵真水仙都要好看。”

  水仙本仙：“……”

  -

  画完画出来，时间还早。

  云城也没急着带两个孩子回家，而是带着两个孩子在附近逛了逛。教画画的老教授住的是学校的家属楼，所以挨着大学。这个时候，大学里已经放寒假了，所以并没有什么人在学校里，但学校的大门倒是随意进出的，云城把车子停在学校的大门[kou]，然后领着两个孩子大摇大摆地就进去了。

  学校里这个季节没有什么花，连树都快掉光了叶子，看上去很有几分萧条。云城觉得是没什么逛头的，不过两个小孩倒是兴致勃勃的，尤其是云舟舟，一路走，一路很新奇地看着周边的景象。路过每一栋建筑物的时候，她还会大声地念出上面的名字，大多数字她都认识了，不过有时候也会碰到不认识的字。

  这时候，她就会看一眼陆恕和云城，然后等着两个人给她解释。云城说了几次就没耐心了，倒是陆恕，一直很有耐心地给云舟舟解释。

  云城安安静静地听了半天，最后冲陆恕说了句：“表现不错，中午给你加个[ji]腿。”

  云城说给陆恕加[ji]腿，中午真的就给陆恕点了个[ji]腿饭。这顿午饭他们是在学校食堂里吃的，虽然已经放寒假了，但学校里有一层食堂还是开着门，就是可以选择的食物没有平时多。

  云城给陆恕点的[ji]腿饭，给自己点了一个麻辣香锅。至于云舟舟，则吃的是牛[rou]面。除了这些主食之外，云城还点了一桌零食和饮料，什么炸[ji]块啊、柠檬汁啊、薯条啊。

  吃饭的时候，云城还不忘拍了一张两个孩子跟这满桌食物的合照发到陆与墨之前建的那个家人群里。

  跟云家那个几百人的家族群不同，陆家的家人群人很少，而且随着陆与墨开学，陆与书上班，平[ri]里群基本上都是安安静静的，很少有人说话。

  但云城这张照片发进去没多久，群里就滴滴滴的开始有了动静。

  最开始是陆与墨：【怀念国内的美食。想吃。舟舟小可爱看着好像长[rou]了一点点，想揉！】

  接下来还是陆恕的外公和外婆：【小朋友要少喝饮料，少吃零食。牛[rou]面和[ji]腿饭倒是不错。】

  最后才是陆与书：【这是在哪吃饭呢？怎么看着有点像食堂的样子。】

  云城：【就是食堂。大学食堂。】

  陆与书：【怎么跑那儿去了？】

  陆与墨：【我猜是舟舟小可爱今天要学画画，所以姐夫送她去了。那个画画的老师就住在教职工宿舍，离学校很近。】

  陆与书：【不错！继续保持。】

  云城看着陆与书最后这句“不错，继续保持”，嘴上很嫌弃：【你这是把我当员工在夸呢？】

  不过手机一放，对云舟舟和陆恕说的却是：“赶紧吃，吃完想去哪玩就跟我说。反正我这两天放假，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云舟舟跟陆恕对视一眼，然后陆恕凑过去，小声对云舟舟说道：“这个食堂的饭菜是不是有｜毒啊？”

  云舟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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