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

云鲤记得此处，这是云国最靠近芳国边境的一座小城，她第一次逃出宫后被卫璋找回来，两人在此地住过一段时间。

想到过去，云鲤不吭声了。她窝在卫璋怀里浅浅睡了一觉，再睁眼是天已经亮了。

两人一路行，遇到城镇便停下来休息。神医谷养的马脚速奇快，大约三天后，已至边境。

两个黑户想出境，正经路途是行不通的。云鲤也不知道卫璋用了什么办法，他手上拿的明明是记载着一对兄弟信息的户籍，可城防官就跟瞎了一样，居然让他们走了！

直到进了云国国境，云鲤这才问道：“他们为什么放行？”

卫璋道：“神医谷到处都是娑罗花，我在户籍上洒了花粉，那城防官吸食后产生幻觉，自然是我说什么是什么。”

娑罗花？云鲤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卫璋见她一脸迷茫，懒得提醒这货当初想把这花喂给自己吃。

进入南城时，大街上张灯结彩，路边的木栏上贴满了大红的福字，还挂着红艳艳的灯笼，一派喜气祥和。

云鲤在神医谷中早就过的忘了时日，这些天又疲于赶路，哪里记得今夕何夕。她问卫璋：“最近是什么好日子？”

卫璋回答：“今夜便是除夕。”

哦，除夕。

除夕！

云鲤对这个日子简直有心理阴影！她登基三年，年年除夕都令人终生难忘。第一年，她闹了个假死的乌龙逃出宫，害的卫璋闭关失败；第二年，她和卫璋去了冬湖小筑游玩，看了一场盛大的烟花。

这第三年，竟然要仓促在外过年！

其实卫璋现在已无内力，而且体内毒血均被换掉，早已不会再受除夕反噬之苦。奈何云鲤不知道，或者说她关心则乱，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

“那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住下来！”她慌了神：“现在临时也找不到什么好地方了……客栈，客栈行吗！”

她知卫璋不爱住客栈，他有些洁癖，总是嫌这些地方被无数人用过，沾都不愿意沾一下，可现在情况特殊，云鲤只想赶紧找个地方安置下来，平安度过今夜。

她隐约还记得南城的布局，慌慌张张就要去找客栈。卫璋拉着她的后脖子把人拽回来，浑不在意地说道：“今夜除夕，家家户户都要团圆，客栈怎么会营业？”

云鲤呆愣在地，她又说：“多去敲几家的门，实在不行，多花点钱……”

说着，她沮丧起来，免不了又埋怨了两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提醒我呢！哎呀，你说以前那个宅子要是还在就好了，你偏偏把屋子全烧了。”

卫璋以前和她每走到一个地方，无论居住多少天，都一定会置办一个宅院的。可自从云鲤瞒着他回归称帝后，他一气之下，命人将所有的宅院全部烧毁。

这人发脾气，可真够烧钱的！

云鲤急得要死，卫璋倒是不急不缓，甚至还饶有兴趣地在一个摊贩处挑选对联和福字，选了几张不错的年画后，示意云鲤掏钱。

住的地方都没有，买了之后往哪儿贴呢！云鲤一边往外掏铜板，一边抱怨：“你就买吧买吧，买了今晚给你贴脸上！”

那小贩贼精，他见多了拌嘴的小夫妻，见是云鲤掏钱，恭维着劝道：“夫人，大过年的可不是要贴这些喜庆物件，招财纳福嘛！您看您丈夫的钱财都在您这边保管，可见多么重视您，新年贴福来年招财，您这个一家之主的荷包啊，定会越来越鼓的！”

卫璋脸上也有了笑意，他拿着自己选好的字画，冲着云鲤扬了扬下巴：“听到没，一家之主？”

两人刚从芳国回来，那里都是女子为主，此时回到云国境内，云鲤合理怀疑他又在阴阳自己。

买了字画还不够，卫璋沿路又买了两盏大红灯笼，甚至还买了些熟食和糕点。云鲤一路跟在后面掏钱，见他越买越多，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干嘛？”

卫璋不回答，只是带着她往前走。两人一路穿过这条商街，云鲤渐渐觉得眼前的街道熟悉起来，她怀里抱着一堆东西，越走越不敢相信，直到卫璋停在一扇朱红色大门前。

“到家了。”他悠悠闲闲提着两盏灯笼，往空荡荡的门上指了指：“喏，去贴吧，贴完了过年。”

云鲤的眼睛缓缓睁大。

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可大门看起来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她退后两步，观察了一下左邻右舍，见周围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没烧？”

卫璋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院子都不一样了，看不出来？”

他抬脚走进去，云鲤立刻跟上。果然，虽然是在同一个地方，但横梁门栋全都翻新了，就连院子里的花草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显然是新移植过来的。

屋内的摆设就更不同了，但家具都是齐全崭新的，各种古玩字画应有尽有，显然是万事俱备，只等人住了。

她声音略颤抖：“你这是重新建了一个？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全然不知？”

卫璋淡淡微笑：“我既带了你回来，还能让你没地方住么。”

他从后抱住云鲤，在她耳边轻声道：“烧了之后我就后悔了，于是便全部叫人重建了。宝宝，你放心，以后不管走到哪，我们的家都在原地……”

云鲤全身都开始颤抖了，卫璋还以为她是感动的，在她耳垂上轻咬了一下：“那时是不是吓到你了？”

那时吓没吓到已经不记得了，但这时肯定是吓到了的。

云鲤往后推了推他，又仔仔细细看了看这无处不精致的新宅院。

“全部叫人重建了……”她摸摸崭新的红朱墙，越发心惊胆战了：“这得花多少钱？”

卫璋满腔的柔情立刻全无，他点了点云鲤的后脑勺，恨铁不成钢：“怎么还是这么抠？”

院墙角落有个梯子，他好不客气地吩咐云鲤去挂灯笼贴年画。云鲤忙忙碌碌开始干活，等一切结束，天已经黑了。

屋外传来零星的鞭炮声，应该是淘气的小孩子在摔炮。云鲤不由记起了自己前世在贺家的时光，那时，贺家会放整个轶城最盛大的烟花，女孩们也能出来观看，云鲤有一次还放过炮仗呢！

民间的除夕夜总是很热闹的，到了子时，家家户户都要炸鞭驱除年兽。云鲤这一世还没有在民间过过年，她有些心痒，一步三回头地回到后院。

卫璋正在屋内摆放餐盘。

“过来吃饭。”说是年饭，不过是将刚刚在街上买的熟食和糕点装盘而已，云鲤知道时间不多，她也不挑剔，胡乱吃了几口，催促着卫璋赶紧进房。

卫璋也不急，他撕下一整只鸡腿上的肉，盯着云鲤全部吃完后，这才放下筷子，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火红的狐狸毛披风给她系上。

红狐狸的毛色在烛光下泛着金光，绕着云鲤雪白的小脸裹了一圈，既娇媚又喜庆。卫璋越看越喜欢，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带你出去买鞭炮和烟花。”

出门？云鲤拉住他，摇摇头：“我不出去玩，我在家陪你……”

“傻乖乖。”卫璋大笑起来，他身后揉了揉面前这圆滚滚的小脑袋，柔声道：“我已重接经脉，身上的毒血也尽数换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遭受反噬之苦，以后便能陪你过除夕了。”

云鲤眨眨眼，一开始还没听明白，等她反应过来，欣喜地抱住他的胳膊，再三确认：“你是说，以后的除夕，你都不用受苦了？”

卫璋刮刮她的鼻尖：“是。”

“太好了！”云鲤拉着他的手转了三圈，她心底还记挂着放炮，拽着卫璋的手急奔出门。

除夕夜没有宵禁，吃过年夜饭后，大人小孩都会上街玩耍。路边的商贩叫卖着各种糖果子和烟花炮竹，相比起其他的孩子需要央求着父母给自己买，云鲤兜里有的是钱，她想买什么买什么！

卫璋始终跟在她身侧，拿她手里拿不下的东西，吃她嘴里吃不下的食物。天空时不时炸开一朵小小的烟花，每当这个时候，云鲤都会抬起头，晃着卫璋的胳膊让他一起看。

待到子时前一刻，两人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小跑回家。

卫璋将一条长长的红色鞭炮挂在大门口的房梁上，云鲤颤巍巍举着火折子出来。这时，家家户户的大人都聚集在门口，男主人拿着火折子，女主人搂着孩子。等到子时钟声敲响，所有人一同点燃门口鞭炮的引线，噼里啪啦的炮声震耳欲聋。

云鲤尖叫着躲到卫璋怀里，家家户户门口皆是白烟，硫磺的味道晕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卫璋其实很厌恶这样吵闹纷杂的环境，但他见云鲤兴奋地堵着耳朵，圆圆的眼睛闪着亮光，又觉得一切似乎没有那么讨厌了。

鞭炮声中，他对着云鲤动动嘴唇：开心吗？

周围实在过于吵闹，云鲤只看见卫璋嘴唇微动，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好在她看懂了意思，立刻点头，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大声说道：

“太开心了！”她几乎是用吼的：“我要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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