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 忆苦思甜开始,苏桃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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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油灯在微风中跳动,忽明忽暗。
苏桃娇美的面容在灯火下愁眉不展。她的双眼因为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书,已经噙着泪花,使劲的揉了揉,陡然眼前白昼出现,她晃一晃神儿。
林赋归放开灯绳,端着蒸[ji]蛋糕送到苏桃面前,摸摸她的头发说:“明天我就跟场里请假,这次我替你去。”
苏桃摇摇头说:“这次你替了,下次还得有我。你在场里也得吃忆苦饭,也不那么好过。”
林赋归好心地没刺激苏桃,他们场里的忆苦饭不是熬的粘稠的红薯粥,喝到嘴里暖心暖胃,就是掺着粗面的窝窝头,配着荤油梅干菜。
反正场里领导到职工,全员都是[rou]食动物,能吃点素的已经给县领导很大的面子。上上下下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别把红烧[rou]大大咧咧拿出来,就没得啥事。
“这是午餐[rou]罐头能放挺长时间,这是大嫂子蒸好的香肠,这个温度放能放个三四天。”林赋归又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小袋干果和猪[rou]脯,跟苏桃嘱咐道:“这个放一个礼拜没问题。你可得记住了,千万要藏好。[ji]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记得分着藏几个地方。别人跟你关系再好也不能告诉人家你有好吃的,要是被人举报你就得被罚时。我听说有人活活在大队农场呆了一个半月呢,就因为偷吃了颗梨。”
苏桃:“......那我还是不要这些了,万一被人发现呢。到时候别说藏了,就是放到天上,饿急眼的人都闻着味摘下来。”
林赋归没想到这一点,往香肠上闻了闻确实有很香浓的[rou]味。他肚子不饿还是咽了咽[kou]水。
香肠是周胜男一手灌出来的,远近闻名的好手艺。肥瘦掺杂着搅在一起,油盐佐料一点不缺。光是蒸了就能下二碗饭。
苏桃默默地拿起一根香肠,递给林赋归。她自己也拿起一根咬了一[kou]。香喷喷的[rou]和香喷喷的汁儿相得益彰,干吃不腻啊。
林赋归见她委屈巴巴的小脸,叹[kou]气。反正也没耽误他吃香肠,三[kou]两[kou]吃完,起身拿了条毛巾给苏桃擦手。
他俩在屋里愁苦的不行不行了,外头周胜男跟苏屠还在说:“就是应该让那个死丫头好好吃吃忆苦饭,瞧她整天这不吃那不吃,就是缺乏革命[jing]神,就是要锻炼她的思想觉悟。”
苏屠沉默地盯着周胜男手里的端的酱猪肘说:“那这个是给我的?”
周胜男一把将酱猪肘让到一边,不自然地说:“咱家就是猪[rou]不值钱,我去让她吃点不值钱的去。”
进到屋里,愁云惨淡万里凝。
周胜男看着一桌子好吃的,觉得自己还是来晚了。
她劝着了苏桃两句,又说:“不就是一个礼拜么,咱们家的闺女啥时候这么娇气了。”
林赋归看看她,揭老底道:“一直都很娇气。”
苏中华和苏卫国忙完回来,到家换了身衣服,把给苏桃带的崭新的解放包、解放鞋,还有蓝灰[se]老式制服递给她。
苏卫国笑着说:“妹子,我可是帮你问了,这次大队严抓青年思想。听说是张家村前段时间出了点事,上面领导明确指示了要把思想活动做到位,白天干活吃忆苦饭,晚上煤油灯学习革命事迹。空闲时期[chou]查伟人语录,还有革命歌曲的歌词。”
“你个混蛋玩意跟她说这个干什么。”周胜男照着苏卫国后脑勺扇了一下说:“故意吓唬你妹妹。”
苏中华拿出一根麻绳,颇有经验地摆在桌面上,看着一[kou][kou]吃着香肠,嘴巴鼓鼓囊囊的苏桃说:“我先教会你怎么把被子绑成豆腐块,咱们别的不行,笨鸟先飞总可以。”
苏桃耳朵动了动,不想承认她自己是那只笨鸟。然而林赋归夹了一筷子猪肘子喂到苏桃嘴里说:“珍惜现在吧,就当减肥去了。”
要说减肥苏桃挺有经验的,她减肥餐做起来可顺手了。就是吃起来不咋地,水煮[ji]胸[rou]蘸着酱油,吃上三个月后背都要长翅膀了。何况吃的还不是[ji]胸[rou]。后来开发一种新的蘸料,蘸鞋底子都好吃,就是不知道去了那边还有没有机会做。
苏中华板板正正地打好豆腐块,接下来一步一步给苏桃演示分体步骤。苏桃认认真真地看着,就怕到时候被人说啥啥都不会。
除了这之外,苏卫国在她旁边炕沿上蹭着猪肘子吃,吃还堵不上他的嘴,不停地说:“这次应该比咱们去的都难,明天我送你过去看看有没有[shu]人能帮着照看你。你可记住了,再饿都不能吃烂菜叶、烂菜根。有的人心眼坏,故意打着忆苦思甜的旗号给人吃这个。桃儿要是傻乎乎吃了,会来病了怎么整。”
“烂菜叶?”苏桃简直被刷新三观:“这种东西猪都不吃。”
苏卫国后脑勺又挨了一下,跟苏桃嬉笑着说:“我吓唬你的,根本没有的事。我先回去了,你明天记得跟我一起去,小林要上班我去送你。”
到了晚上人都走了,苏桃伸着双手在半空中打着包裹。白天下了通知,毫无准备地隔[ri]就去,显然是想打他们小年轻的措手不及。
苏桃要去一周,带了两身棉布的换洗衣服。林赋归觉得不够,又给她带了一身,就怕不够她换洗的。还[jiao]代苏桃自己别洗衣服,马上到冬天水太凉。
“你也别洗澡,没那个条件。咱就不讲究一回,等你回来我带你去县城的大澡堂子里搓泥。”林赋归同样睡不着,感受到苏桃辗转反侧的动静,嘱咐着说:“再带你去吃好吃的大[rou]包子。”
“我都记住了,赶紧睡吧。”苏桃思想准备做的差不多,说完没多大会功夫就睡着了。反而是林赋归担忧的睡不着觉,听着枕边的轻鼾小声骂了句:“小没良心的。”
难得苏桃起的比[ji]早,洗漱完坐到炉灶旁被柴火烤的小脸红彤彤的。早上周胜男亲自给苏桃用红糖水煮了[ji]蛋。农村里觉得红糖是好东西,能养人,硬让苏桃全喝下去。
苏桃她们要一起坐毛驴车到大队农场集合,再分成学习小组,住在简陋的平房里一起学习生活一整周。
背着被窝卷,挎着解放包。孙凤霞用毛线织了一串葡萄似的兜兜,兜兜专门用来放[ji]蛋的。
把兜兜挎在脖子上,紫[se]的兜兜里装着十颗煮好的[ji]蛋。孙凤霞提醒她说:“到了之后一定要跟人家打好关系,你们相互帮助。别管人家要不要[ji]蛋,先给了再说。要是她们都不要...你就偷摸找机会扔到灶坑里,等没人的时候扒拉出来吃热乎的。”
苏卫国脚踩自行车准备护送苏桃,没成想林赋归还是不放心,顶着熊猫眼跟养殖场值班室请了半天假,要死要活地非要送媳妇上农场,见他依依不舍的样子,还有黏糊糊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苏桃要上战场。
“这位家属同志,不要再给苏桃同志塞罐头了。”苏卫国等人好笑的不行,跟林赋归说:“到了农场安顿好会有人搜东西的,昨天就应该提醒你们,我给忘记了。她大嫂子的[ji]蛋可以带,带了就赶紧吃了,其他东西带了也是便宜给别人,被收上去没人会还给你家苏桃同志的。”
林赋归不听就是不听,一门心思想的是不能饿到他的美人姨,哪怕到时候收走了只给苏桃留下一样也行。
早上杏儿和[nai][nai]也起来送苏桃,整的苏桃怪不好意思的。苏桃跟杏儿[jiao]代了下卤菜摊上的事,又特意跟她说:“小蕾的同学要去拿猪头[rou]你记得多给他称好点,是咱们家的[shu]人。”
杏儿点点头,说:“大姐,我也想跟你一起去玩。”
苏桃就差泪流满面地说:“大姐也想让你去,你放心吧,以后你不去也得去。”
周胜男在边上无奈地说:“早些年忆苦思甜也就算了,怎么最近两年又开始刮这个歪风。”
“别乱说。”这个年代哪里能乱说话呢。
苏桃扎着麻花辫,系着红纱做的蝴蝶结。身上穿着厚厚的大棉袄,几乎把她的下巴都能埋到里头。她本是不愿意穿的,还是苏卫国[jing]明,劝说她万一棉被都不让盖呢?这个天气虽说不盖棉被冻不死人,那也不好过。大不了带过去不穿嘛。
苏桃臃肿地走在前面,苏家人一串儿跟在后面。林赋归拍拍自行车后座先带苏桃去村部集合,再跟苏卫国一起骑车到农场看看有没有[shu]人能照顾一下。
到了村部门[kou],已经集合了四五个人。苏桃诧异地看着里面的艳儿和方芳、大丫、小红...这回可真热闹了。
方芳站在墙边躲着早上的西北风,冷眼看着穿成一个球的苏桃艰难地用脚尖够着地。鼻子里轻哼一声,低声说了句什么没让人听到。
大丫是老财的对象,憨的乎的,[xing]子一根筋,跟这里人关系都不远不近的。
小红在大商店上班,[xing]子泼辣,为人倒是不了解,只知道跟方芳不合。
艳儿就不说了,站在离方芳最远的一边,正眼都不瞧一个。她带的东西也不少,手边的塑料袋里是要喝的中药,身上也穿了件棉袄,就是没苏桃厚的夸张。她看苏桃下车想伸手接一下,后来又把手收回来,没好意思碰苏桃。
艳儿流产后身子养回来了点,李书记帮她跟大队请示过,让她带了二两红糖过去兑水喝,滋养身子。其他人就没这样的好运气。
苏桃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站好,手里捧着一串[ji]蛋,恨不得林赋归现在就把[ji]蛋拿回家。
林赋归皱着眉头跟苏桃重申了几遍不要贪凉、不要逞强,完事先一步往农场去等着。
方芳早上就喝了点野菜粥,里面饭粒都能数的出来。为了避免她出门七天被陈秀芬翻到私藏的体己钱,把仅有的十八块钱都垫在鞋垫下面带了出来。她忍不住往苏桃挎着的[ji]蛋串上瞅了眼,说:“还有人做梦能到那边吃香的喝辣的,真是可笑。”
苏桃一下听出来是在说她自己,当即笑盈盈地转过头直视方芳的双眼说:“还有的人做梦天上掉馅饼呢,结果丢人现眼,真是更可笑。”
方芳一下被她怼的无话可说,她这几天睡不好觉,老是梦到自己光屁股在山上跑,后面一群人举着火把要抓她浸猪笼。
小红在大商店,相当于信息站。那天的事情隐瞒的再好总是会泄露的,她嘴唇很薄一见就知道不愿意在嘴巴上吃亏的人,见状说道:“关键是丢人都丢人别人村里去了,赵家村的樱子家你们知道吧,那个发大财的人家。她家亲戚昨天到大商店买汽水,还问我是不是有这回事呢。当时大商店里几个村子的人都在,全都笑话咱们村出了个心比天高的艺术女[xing]呢,真是给咱们村子的人长脸啊。”
苏桃看着鞋尖,不想看方芳气的发青的脸。离她最近的大丫没心没肺地说:“搞艺术跟搞文化一样,都属于知识分子。原来方芳你还有这方面的才华啊,等到了农场给我们表演一个呗。”
“噗...”苏桃马上捂着嘴,好一出表演一个啊。
小红更夸张,笑的前仰后合地,嘴里还不忘奚落方法道:“你想看艺术表演不用特意请她演,等她啥时候上茅坑你去瞅一眼就知道了,哈哈哈哈。”
大丫抓耳挠腮没听明白小红的言外之意。苏桃拽了拽小红说:“行了,又来了几个男的,你就别开这种玩笑了。”
“我可不是开玩笑。是是非非她自己心里知道,看起来还算干净的一个人,暗地里可真埋汰,呸。”小红挽着苏桃的胳膊,摆手叫来大丫说:“你也过来,闻闻还是苏桃身上香,咱们多亲近亲近她,别被脏东西污染了。”
大丫往脚底下看了一圈,没发现有啥污染的地方。她倒是听话,站到苏桃另一边,闻了闻说:“还真是啊,我说怎么有股香味,原来真是苏桃身上的。”
苏桃被她闻的[yang][yang],无可奈何地掏出一颗煮[ji]蛋塞给她说:“给你的,还热乎呢。”
另一边小红也看到[ji]蛋了,用手扒拉着[ji]蛋串,叹息道:“你家对你真够可以的,我看村子里七八岁的小闺女都没你这样的待遇。啧啧,瞧你小手嫩的,跟娃娃手似得,一点茧子都没有啊。你家里一点活都不让你干啊?”
苏桃不好意思,给小红也塞了颗煮[ji]蛋:“快吃吧,堵住你的嘴。”
小红白得一颗[ji]蛋,美滋滋的剥开。看着冒着白气,呼呼吹了下,一[kou]咬下半颗。
“好奇怪,里面居然有咸淡味啊。”小红惊喜的说。
大丫吃到嘴里也发现有淡淡的咸味,跟她们说:“一定是你嫂子提前用盐抹了的,放一晚上盐味进去就有滋味了。苏桃,你家里人对你可真好啊,你二哥跟你男人都把你送到村部门[kou],生怕你被人拐了。我要是家里人也对我这样,我得美飞了。”
苏家人对苏桃的确有厚重的滤镜,直到现在都不遗余力地想要把她喂起来。特别是减肥成功以后,兄嫂们都说她亏了身子,瘦的没人样了。实际上,苏桃看着她们,觉得自己脸蛋上还算有[rou]的。
苏桃[jing]神饱满、脸蛋有点小[rou][rou],看起来显小笑起来娇俏,一颦一笑挺招人喜欢的。跟大丫和小红比算是状态很不错的,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一点看不出生活的愁苦。特别是拿到方芳脸上一比,简直像是地主家得宠的小闺女和长工家的长女一样,格外明显。尤其是方芳因为荒山一事睡不好觉,脸[se]憔悴不堪,脸颊消瘦,看起来挂不住[rou]皮似得。站在一起,不过相差三个月,让人感觉相差七八岁。
陆陆续续有其他男男女女过来报道签字,等到李书记到场,李家村需要到农村里的十五名同志全部集合完毕。
两辆毛驴车一前一后停到他们面前,男同志一车、女同志一车,满满当当往农场里拉。
大队农场不在废弃学校,在大河河岸北边。他们被安排地方是一片滩涂之上,河沙上面搭着两排十间的平房。外头围着一大圈围墙,院子里有长长的桌子,想必忆苦饭是要在外面吃。
平房的顶部有的地方缺角或是有枯[cao][cha]在上面,矮墙无法挡风,只有往大河的长堤能挡些风,不过距离太远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远的矮山跟李家村的荒山相连,山下有几户人家,一户户都是独立的小院,院子里还有没补完的渔网。
苏桃跟着人一起下车,发现平房面前站着几个戴着红袖章的人。他们厉声将男女分开,男同志专门被带到西面五间平房前面,女同志还站在下车的五间平房前。
显然这次《忆苦思甜大会》要将男女分开。站在最前面的是个穿军装的人,像模像样地让苏桃她们报数,一共有四十二位女同志。
然后就是训话,介绍队长。队长一共有五人,管着五间平房里的人。每间平房里大约八、九个人,一个大通铺从头睡到尾。
苏桃被分成第四小队,住在第四间平房里。河岸上风格外大,苏桃庆幸听了苏卫国的话把厚棉袄穿过来。
她跟大丫、小红、艳儿、方芳、冬花和赵家村的另外三个人分到一起。队长是一位叫做吴毓的女知青。年纪看起来有三十多,不苟言笑的一张大长脸,见到苏桃也不知道有意无意脸更黑了。
两个村子里的女同志自觉分成炕头和炕梢两组。苏桃她们进去的晚,炕头被赵家村的人先抢一步。
她们生怕被人抢到炕头热乎的地方,赶紧把包裹都堆在炕上。方芳赶紧抢到中间位置,小红其次。大丫跟苏桃让了一下,苏桃坚持把稍微暖和点的地方让给大丫。大丫想了想,让艳儿睡到里面暖和点的地方,她自己靠着苏桃睡。
这样一来苏桃睡的地方是全屋最冷的。要不是穿着厚棉袄带着棉被,苏桃真没这个底气。
其实她也不愿意睡到人和人中间的地方,总觉得不舒服。在炕梢除了冷一点外,可以靠着墙睡,不怕迷瞪瞪一睁眼看到张不[shu]悉的脸。
苏桃把被褥铺好,枕头也放好。大丫看到苏桃的老虎枕头指着笑话道:“你啊你还当自己是小闺女呢,都结了婚还睡虎头枕,羞不羞人。”
苏桃没告诉她,虎头枕头她家里人手一个呢,这是老苏家人的传统。都说猪也有[bi]急的时候,枕着虎头枕辟邪,能压住猪的邪气。
不过苏桃的虎头枕确实比家里其他人更[jing]致些。她脸上皮肤娇嫩,三不五时还会自制面膜,一般粗糙的布料摩挲在脸上容易过敏发红。王灵芝特意送缎子面给她做了个缎子面的虎头枕,枕面上还给搭了块小宝宝用的[kou]水巾子,防止苏桃做面膜蹭到枕面上。
苏桃的被子也是缎面的,只不过带来的这床想着挨着别人睡就不带好面料的,就是普普通通的棉布。只是里面的棉花是今年新下来的,蓬蓬松松特别暖和,闻起来还有阳光的味道。
床褥上被王灵芝绣了两只活灵活现的蝴蝶,相比其他人旧的打补丁的褥子,苏桃洁白的褥面显得特别干净。
“你可真讲究啊。”大丫轻轻地摩挲着苏桃的被面,单单能随时随地卸下去换洗的被罩都让她称奇。
这年头棉布衣裳都不是年年都能置换的起的,俗话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就是表现劳苦大众们生活的现状。极少有用大片大片的整布做被罩的,还能随时随地能换洗的。
怕苏桃睡觉不老实,新被子跑棉花,王灵芝还在被褥的四个角缝了几针,就怕凉着苏桃。
把被褥收拾好,苏桃把其他东西塞到柜子里。炕头和炕梢各有一个柜子,每个柜子上有十个[chou]屉,可以把用不到的东西先放到里面。
苏桃的东西被林赋归整理的很明白,她只需要简单的塞进去就好。想着家里[jiao]代的话,苏桃把[ji]蛋拿出来,还剩下八颗[ji]蛋,她把[ji]蛋都放到窗台的小匣里,跟她们说:“我这里有早上煮的[ji]蛋,你们谁要吃就过来拿吧。”
说着给旁边陌生姑娘塞了一个,赵家村的人普遍富裕,待人接物落落大方。似乎刚才抢炕头让她们有些不好意思,借这个机会,一名叫李婷的姑娘说:“炕头是我抢的,这两天正好我跟另外一位同志赶上不舒服的[ri]子。我俩这时候一受凉就闹肚子,实在不好意思。等我俩好了,就把炕头让给你们村的人睡几天,咱们轮流睡。”
苏桃回头看了眼大丫、小红两个人的被子,笑着说:“那行,回头有什么事咱们相互照应点。”说着把[ji]蛋给了李婷说:“我二哥说不让自己带吃的过来,你们赶紧吃了,免得被没收。”
李婷谢了又谢,三个[ji]蛋也不少钱呢。听到苏桃的话姑娘们接过[ji]蛋抓紧时间吃了下去。
这边苏桃自己吃了一颗,大丫早上没吃饭,又被苏桃塞了一颗。还剩下三颗[ji]蛋,小红看了眼一脸期待的方芳,自己经过苏桃的同意拿了一颗,留下一颗等着给去上厕所回来的冬花吃。
苏桃想了想走到独自一人呆着的艳儿身边,递给她最后的一颗[ji]蛋。艳儿简直受宠若惊,瞪大眼睛看着苏桃,连声说谢谢。
苏桃被她巨大的反应弄的不好意思,忙说:“你吃你吃,小心点。”
艳儿点点头,听话地把[ji]蛋剥好,当即吃了下去。
“你不怕我下药啊?”苏桃难得跟艳儿说句话。
艳儿听了腼腆一笑说:“那也是我该的。”
苏桃:“......别这么说。”这么说咱俩还能不能聊下去了啊。
苏桃回到自己褥子上,简单地收拾了一下。
总给没给她们多少时间收拾,外面很快吹起[kou]哨。冬花从厕所出来来不及吃[ji]蛋,着急之间将[ji]蛋塞到枕头下面。
四号队九名女同志集合在平房前面,早上先要围着河岸跑三圈。苏桃望着长长的河岸,三个来回下来至少有一千米,可真是纯粹的折腾人。
四号队的队长叫做吴毓,是个大饼子脸的女知青。穿的是城里时兴的学生服,白衣服、百褶裙。外头套着灰[se]外套。可能因为肥胖,挤得腰身处突出一圈游泳圈,她还用腰带勒了一圈裙身才没让扣子崩开。因为天气转凉,她在裙子下面穿了条蓝黑[se]西装裤,看起来不[lun]不类。
苏桃没眼看她土不土洋不洋的打扮,一心惦记着长跑。她穿的是普通的解放鞋,还是新的,就怕跑久了磨脚。
苏桃往其他四个队看去,不是拔[cao]就是挖野菜,只有她们四号队被要求跑步。看来吴知青不是一般的严苛啊。正想着,就听到前面吴知青点名:“有的同志出了名的娇生惯养,来到这里是让你忆苦思甜的,不是让你骄奢[yin]逸的。还妄想着让家里人不去工作,屁颠颠跑到大队里去[shu]人拉关系,思想不纯洁、不干净。”
“谁啊,谁还让家里人过来了啊。”
“我不知道啊,没看到啊。”
“反正不是咱们赵家村的。”
早上看到苏卫国和林赋归俩人的大丫、小红她们,抿着唇不敢抬头,就怕憋不出笑出声。
苏桃心里苦,哪里是她要求走后门的,是那两位男同志自告奋勇好么。这回可是丢人丢大发了。
得知她就是苏桃后,赵家村的几位姑娘偷偷捂着唇笑了笑,都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反而见到苏桃带过来的家伙事,知道她在家里是受宠的,被人担心也是应该的。
并且苏桃一来就给她们分[ji]蛋,还跟给李婷台阶下,不计较抢了炕头让她自己睡炕梢的事,总体而言没吴知青说的那么严重,是个面善心大的好姑娘。
吴知青不知怎么看苏桃不顺眼,点名批评了好一会儿,叫四队的李婷站在最前面喊着一、二、一的[kou]号,让艳儿跟别的队的人挖野菜,其他人开始了长跑。
苏桃突然喊了一声:“等等,要做热身运动才行。这里的人都没长跑过,冷不防身体受不了。”
吴知青吼了苏桃一句:“就你屁事多,加罚一圈!”
苏桃被小红和大丫两人一左一右拽着跑开,大丫说:“你看她一副老处女的样子,跟她叨咕个啥。咱们跑到前面活动活动不就行了。”
小红也是这样想着,她比大丫脑子活泛,看到吴知青就知道大事不好。她慢吞吞的往前跑,跟苏桃嘀咕道:“你二哥有没有跟你提过吴毓啊?”
“没啊,跟我提她干什么。”苏桃纳闷。
小红翻了个白眼说:“你啊被你家里保护的太好了,吴毓当年为了追你二哥天天闹自杀,着了魔似的。你二哥誓死不从,就认准跟你二嫂子好。吴毓觉得自己是城里来的知识分子,有文化有样貌——”
“啥,有样貌?”大丫瘪瘪嘴说:“大饼子脸一个,眼泡肿的跟蚊子叮了似得,这叫有样貌啊。而且身材也差,走路还偏偏喜欢扭屁股...跟那个芳芳一个德行。我见了就不喜欢。”
她原来跟方芳的关系还算可以,自打方芳怂恿吴辉翻脸不认人将干的好好的老财赶走,她就跟方芳不对付了。现在老财重新回到鱼塘做事,她可算扬眉吐气了,见了方芳都用鼻孔看她。
她们仨在前面跑着,方芳鞋子不合脚,跟冬花跑在一起。方芳想着跟冬花搞好关系,一个礼拜的时间总是需要相互帮助一下,正准备张嘴跟冬花搭腔,不料冬花先声夺人道:“别跟我说话,我嫌脏。”
冬花的大哥就是那天巡山队的人之一,回到家便把当天所见所闻说给他媳妇听。他哥还以为冬花睡着了,说起话来没啥顾忌,一[kou]一个大白屁股。
冬花看到方芳就想起‘大白屁股’四个字,恶心的要命,根本不可能跟她打好关系,打心眼认为方芳是个□□。
大丫见到方芳有意拉冬花说话,特意落下几步跟冬花并排,将方芳挤走了。
河岸边上跑步很费劲,脚踩在沙子里稍微使劲就陷进去。一来一回三圈跑完已经累得天旋地转,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
可苏桃还得再跑一圈,费劲巴拉地用被子呼气,艰难地一步一步苟着往前走。
“跑完的人全都回去洗把脸出来挖野菜。”吴知青喊道。
苏桃跟大丫她们摆摆手,叉着腰缓慢地往前跑。
大丫她们只好先回到屋内,一进去傻眼了。先一步回来的方芳坐在炕上纹丝不动,地上散乱着苏桃的棉被、褥子和枕头。苏桃的[chou]屉也被人拉开,里面藏着的罐头、[rou]脯和坚果全不见踪影。
“自己上缴和抄家是两个概念吧?”小红抱起苏桃的被子拍了拍,发现上面还有两个大脚印,气愤地说:“简直就是公报私仇。”
大丫怀疑是方芳干的,可方芳却对着镜子整理辫子说:“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别看我。”
冬花最后进来,先看到傻站着的李婷等赵家村的姑娘,最后看到乱七八糟的被褥,她听到大丫说苏桃的东西被人收了,下意识地往枕头下面摸去:“完了,我的[ji]蛋也被人收走了。”
“没见过这样没收别人东西的。”小红气呼呼的说:“还把苏桃的东西全扔到地上踩了几脚,这还是人干的事?”
方芳心虚地把头别过去,完全不敢说是她回来看到苏桃的被褥被人扔在地上,赶紧上去踩了几脚泄愤。想着就让吴知青背这个黑锅,谁让大家都知道了,吴知青恨屋及乌,得不到苏卫国,连带着苏桃都恨上了。
小红和大丫赶着苏桃没回来,帮着把被褥撑起来,打算好好拍一拍,要不然怎么睡啊。
“苏桃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怎么受得了这份委屈。”大丫伸手要拍,李婷等人过来帮着撑着被子一起上上下下拍着。
方芳看在眼里怄的要命。
李婷偷偷摸摸跟她们说:“我们刚才进来看到吴知青数落苏桃跑步不认真,还要再让她跑下去。后来是二队的队长求情,让苏桃跟二队的人一起装五十袋沙袋,这一遭才算完事。”
“这人怕是有大病吧。被人甩了就去找男的去,折腾苏桃算什么。”小红气愤地说。
李婷边上另外一名姑娘说:“吴知青出了名的见不得别人长得好看,我们村有位叫樱子的姑娘,前两年过来也被她狠狠地整了一顿。后来人家发财了,吴知青居然还腆着脸找人家疏通关系,想回城里去。”
“那她肯定没回去,不然也不会在这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大丫哈哈笑着说。
“该。”冬花道。
苏桃撑着[kou]袋,其他人用手捧着沙子一点点往[kou]袋里送。她们要做五十包沙袋,用在大河的防护堤上。其实现在不是汛季,做沙袋也是锻炼她们吃苦能力的方法。
她们两帮人换着来,一帮装沙子,一帮把沙袋送到河堤上围筑。等到进行到一半,再换过来。
苏桃身上的厚棉袄又是汗又是沙,到农场还没一个小时,人就变得灰突突的了。要是林赋归见了指不定怎么心疼。
苏桃倒也没大家想的那么脆弱,咬着牙跑完步就干活,干完活硬挺着酸疼的手脚回到四号房。
刚一进来,大丫就把洗好的毛巾给她擦脸,殷勤的让苏桃以为她被人附身。后来得知她的被褥被人扔到地上还踩了几脚。
她看到方芳一脸等着她大哭大闹的表情,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抿唇浅笑着说:“不就是小人行径么,会遭报应的。大不了我埋汰几天回去,照样享我的福。”
“对,你就不疼不[yang]的给她们看,[yin]沟的老鼠,这辈子不见天[ri]。”小红骂道:“人在做天在看,还偷了冬花的[ji]蛋,真不要脸。有些人心是脏的干出来的事也是脏的。”
这句话骂道方芳的心坎上,她坐在炕上靠着窗户,单薄的棉衣兜里是一小堆细碎的蛋壳。
她先一步回来看到屋里乱七八糟的样子,趁乱踩了苏桃的被子不说,想到冬花挤兑她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抓紧时间把冬花的[ji]蛋偷出来,来不及剥干净就吃了下去。
因为吃的太着急,脚步声就在门外,她噎的够呛,使劲捶胸[kou]才把[ji]蛋咽下去。
来不及扔[ji]蛋壳,她只有把[ji]蛋壳塞到兜里藏起来。
小红冲着窗户外面吴知青站着的地方骂完,见方芳从炕上下来准备上厕所,冷笑着说:“这里也有一只[yin]沟里的老鼠,这么着急出去是要跟吴知青打小报告的?”
方芳瞥她一眼说:“没几个人比你舌头长。”
话虽然这么说,她到底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挖了个土坑,将[ji]蛋壳埋了进去。
之后越想越气,觉得一个站柜台的女人都能挤兑她,她完全受不了。干脆走到吴知青她们几个‘领导’单独学习的屋子里,真打起小报告。
四号房里,苏桃看到被面上浅淡的脚印,叹[kou]气。多亏没带缎面的被子,不然得心疼坏了。就是她的虎头枕和[kou]水巾比较幸运,没被掀到地上。但苏桃还是把[kou]水巾换了条干净的,抓紧休息时间打算倒点水把这条洗了。
苏桃不知道这里有暖壶,刚要用外头打来的冷水洗,就听艳儿小声说:“我给你加点热水吧。”
东北的深秋比南方的冬天温度还要低,过不了十天就要入冬,水温接近零下。有热水不用是傻子,苏桃点点头,艳儿忙把暖壶里的热水给苏桃加进去。
实际上并不是每间房里都有暖壶的,李书记跟这边的人打了招呼,知道她身子还在吃药,特别虚弱,就专门给艳儿配的暖壶。
这样她们可以利用屋子里的炉子烧热水,装到暖壶里,外出回来随时都能喝到热水。
苏桃也知道托了艳儿的福,笑着说了声:“谢谢啊。”
艳儿摇摇头说:“没什么,我把暖壶给你放这儿了。一会儿你用完告诉我一声,我把铁壶里的水倒进去,免得晚上回来没有洗脸水。”
苏桃洗完[kou]水巾,往炉灶上的绳子上一搭。随后拿起铁壶就往暖壶里加水,还没加完水,就听到外头有刻薄尖锐的声音喊道:“小红,你给我出来!我要给你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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