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两年后。

  入秋了,陆续下了几场小雨,天气也渐渐凉了下来。

  休沐这一[ri],国子监一角气氛依旧火热,下课的时辰到了,背着书包抱着书本的男女老少三三两两从里面出来,或是讨论刚才的课程,或是商量去哪吃饭,每个人都显得生机勃勃。

  走到国子监门[kou],一辆马车正停在那里,学生们收起嬉笑,纷纷上前行礼:“王爷来了,是来接安陆王吗?”

  玻璃窗里透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嘟嘟的婴儿L肥退去一些,显出几分属于少年的俊秀。正是又长大两岁,已经是八岁大朋友的李承乾。

  他没有说话,一派沉静地点点头。

  学生也不在意他的冷淡,告辞一声便离开了,走出一段距离才笑出声来:“小先生板着脸,显得更可爱了。”

  “不知道他的牙什么时候能长出来,这样不能说话,把小先生憋坏了怎么办?”

  “自从小先生开始掉牙,都不亲自给我们讲课了,其实我们又不会笑话他对吧哈哈哈哈。”

  李承乾:“……”

  杜荷也忍不住哈哈大笑,李承乾瞪了他一眼:“杜荷,你四不四想回姑母那儿L继续读苏?”

  杜构:“……”

  “噗哈哈哈哈哈哈。”杜荷笑得更欢了,抱着笑疼的肚子笑成一团,连李承乾的威胁都顾不上了。

  李承乾:“……”

  杜构和苏琛齐齐上手,一人按住杜荷的手不让他挣扎,一人捂住他的嘴,然后对李承乾安抚一笑:“您看,他不笑了。”

  杜荷:“唔唔。”

  李承乾这才满意了,咧着豁牙的嘴对杜荷得意一笑。

  正好李承道抱着书从国子监里面出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学生,看样子是在请教问题。

  是的,李承道现在是物化生小课堂的先生了。

  自从跟李承乾一起读书,他每[ri]的所见所闻与从前大为不同,后来跟着李承乾一起来国子监上课,学着学着就对物化生产生了兴趣。

  该说李承道不愧神童之名,没学多久就追上了别人的进度,李承乾一看,这么香一个劳动力不能放过,就给李承道准备了后面的书,还时不时单独给他讲课,果然没用多久,李承道就能给学生们讲课了。

  自此之后李承乾就着意让李承道替他上课,直到掉了一颗门牙,彻底把这项工作[jiao]给李承道。

  至于他自己……当然是出去玩啦!

  李承乾从车厢里探出半个身子冲李承道招手,李承道扭头对学生们说了什么,就带着他们一起过来了。

  李承乾抿紧了嘴。

  学生们先给李承乾行了礼,这几位也是[shu]面孔了,都是平时就比较好学的,以前也没少围着李承乾问问题,其中还有几个女郎。

  这两年物化生小学堂来了很多女郎,也有很多人因为种种原因离开了,到现在,学堂里的女郎占了能有四分之一,且她们大多刻苦努力,成绩也比

  较出[se]。

  比如第一次上课时差点被赶出去的三位女郎,

  她们原本是堂姐妹和闺中密友,

  除了一位年纪大些的回家备假的,另外两位都坚持学了下来,年纪最小的那位,名字叫陈淑慧的,成绩更是一骑绝尘,常年霸占测试的第一名,令许多郎君自愧不如。

  现在她也来了,两三年过去,她也没有成[shu]多少,还是那副活泼的样子,笑眯眯道:“小先生,我们有个问题大先生也不知道,想跟您请教一下。”

  杜构:“……”

  虽然已经听了很多次,但还是习惯不了“大先生”这个称呼,实在太奇怪了。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更合适的。叫“李先生”不好区分,李承乾和李承道都姓李,跟前面几个学生一样称呼王爷和安陆王但是合适,只是显得生疏了。

  李承乾闻言有些为难,他不想说话,但学生请教功课也不能不管。

  抿了抿唇,他问:“索么问题?”

  陈淑慧几人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免得把小先生臊跑了,问出自己的问题。

  李承乾一一解答,一刻多钟后,学生们心满意足地离开,李承道也上了马车,大家一起去西市吃饭。

  杜荷摸摸肚子:“不是很饿。”

  李承道好奇地看他一眼:“你不是刚从平阳公主那里出来吗?你在公主府吃过了?”

  “在师父那里只吃了点点心。”杜荷嘿嘿一笑,“不过承乾他们买了好多好吃的,我吃了一点点。”

  说着把李承乾买的小吃拿出来给李承道吃,才拿到一半,小桌子就放不下了。

  李承道:“……那咱们为什么还要去吃饭?”

  “因为二哥还没次饭,苏琛和杜大哥也没次饱。”李承乾摸摸自己的肚子,“嗯,好次的话我也可以再次亿点点。”

  李承道:“……”

  李承乾叹气:“我们太不务正业了,一点都比不上二哥。你不仅传播姿势,还能巩固自己的学问,真是太上进太了不起了!”

  李承乾一本正经给李承道戴高帽,生怕他心里不平衡怒而辞职。

  李承道:“……”

  他无语片刻,从书包里拿出物理书,翻开一页研读起来,杜荷也抱着一本兵书苦着脸读,他上午在平阳公主府上了半天课,也有好多功课要做。

  相比之下,李承乾和苏琛、杜构都不像好学生了。

  李承乾将他特意挑选的比较健康的小吃往李承道的方向推了推:“二哥吃点东西吧,不要太用功了。”

  李承道的身体还是不太好,虽然有太医悉心调理,但李承道一旦读起书来就废寝忘食,再怎么调理都是白搭。

  好在李承乾的话他是听的,闻言便放下书,吃了点东西填肚子,透过窗户往外面看,见来往百姓都喜气洋洋,便有些疑惑:“最近长安有什么喜事吗?”

  “你忘了?秋收刚结束!”杜构笑眯眯道,“今年土豆大丰收,百姓当然高兴了。”

  李承道恍

  然:“原来如此。”

  土豆、棉花和番茄的推广进行得很顺利,今年长安附近的百姓几乎家家户户都腾出几亩地种这三样。

  农家种植的产量自然不如庄子上高,但土豆平均也有两千斤左右,百姓不仅不用担心饿死,还能顿顿吃饱饭,高兴地嘴都合不住了。

  不仅如此,就连原来最害怕的冬天,现在也不用害怕,种上两亩地的棉花,足够给一家人做棉被和棉衣了。

  买不起布也不要紧,棉花就可以纺线织布,方法朝廷都教他们了,只要稍微费些力气就能穿得暖暖和和。

  百姓心里高兴,又没有生存压力,自然来城里买东西的人就多了。大家穿着崭新的棉布衣裳,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到西市吃了饭,几人又在附近玩了一会,现在长安到处铺设水泥路,走起来特别顺畅,就连李承道也不会觉得难受。

  直到天[se]晚了,几人才拎着东西回宫。

  原本是不允许带外面的食物进宫的,不过李世民大权在握,他不说话,自然没有人管李承乾。

  李承乾带着吃食跑到东宫,迎面碰到神清气爽的魏征,伸手跟他打招呼:“魏伯父!”

  魏征行了礼,瞥见小太监提着的大包小包,眉毛就是一皱,想到这人不是李世民,又艰难地咽了回去:“大郎君回来了?”

  “嗯。”李承乾可谓惜字如金,挥挥手让小太监给魏征几包吃食,探着脑袋往东宫里头看了看,“您又骂阿耶啦?”

  “您说笑了,下臣怎么敢骂太子殿下?”魏征微微一笑,“只是太子在宫里斗蛐蛐儿L,下臣劝诫两句罢了。”

  李承乾:“……”

  呵呵。

  他又不是没听过魏征“劝诫”李世民,那和骂有什么区别?但很奇怪,当初李世民受不了魏征“劝诫”,嚷嚷着要把他还给李世民,但两年过去了,魏征依然留在李世民身边。

  魏征一边说太子不像话一边为李世民出谋划策,李世民一边被魏征气得暴跳如雷,恨不得永远不再见他,一边又重用魏征。

  狗见了狗都得挠头。

  李承乾心虚地应了声,没敢说他还和阿耶一起斗过蛐蛐儿L,免得也被魏征骂,虽然魏征并没有骂过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李承乾见到他总是怕怕的。

  送走魏征,李承乾没有亲自去书房,知道李世民这会儿L估计正生魏征的气,他就不去凑热闹了。让小太监把小吃给李世民和长孙氏送去,他则提着东西去找李渊。

  到了太极殿门[kou],李承乾没有直接进去,而是问守门的太监:“阿翁今天好些了没,我能进去吗?”

  李渊的身体一直不好,最近天气凉了,他不小心感染了风寒,一直缠绵病榻。李承乾怕李渊在睡觉,贸然进去会打扰了他。

  小太监笑眯眯道:“圣上今儿L高兴,[jing]神好了许多,这会儿L没有休息,王爷进去吧。”

  说着掀开帘子请李承乾进去。

  李渊正在

  用膳,

  他这两年清减了许多,

  眉目间也有些郁[se],见到李承乾进来便冲他一笑:“承乾来了?”

  李承乾恭恭敬敬行礼:“见过阿翁,我买了好次的给你送来。”

  李渊让人把吃食拿下去装盘,不一会儿L宫人就端了回来,拉拉杂杂也摆了半张桌子,李承乾捏起一点小吃慢慢啃,见李渊不动手就问,“阿翁不次吗?”

  “朕一会儿L再吃。”李渊又喝了一[kou]粥,“你出宫去玩了?近[ri]外头如何?”

  “最近秋收了,外面可热闹了。”李承乾把自己看到和听到的景象一一说来,李渊也听得高兴。

  李承乾:“阿翁今天为森么高兴啊?”

  李渊一顿:“你怎么知道的?”

  李承乾眨眨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察觉李渊情绪不对,故而没有说话。

  李渊默了一下,笑道:“朕也是为了秋收的事,午后得到消息,你让人种的那个玉米已经收了,亩产有两千四百斤。”

  李承乾大喜:“真的?”

  李渊颔首:“你阿耶叫人送来的消息,想来不会有错。”

  是的,消息是李世民叫人送来的,李渊如今形同软禁,根本无力越过李世民得到外界的消息,更不要说李世民庄子上的事了。

  他道:“这玉米不错。”

  虽然没有土豆亩产高,但也比一般作物产量高多了。况且玉米和土豆不同,玉米不管用来煮粥还是晒干磨成粉做玉米饼子,都跟水稻和小麦比较相似,更符合大唐百姓的饮食习惯,土豆也可以做土豆粉,但终究不太一样。

  即便抛开这个不说,多一样高产作物总是好的,百姓的选择也多一些。

  “这么大的喜事,必得好好庆祝一番才好。”李渊捋着胡须笑道,“过几[ri]朕在太极殿与百官同庆,你是主角,必得带着你的朋友一起来啊。”

  李承乾觉得此事有些怪异,但又不知道哪里怪异,挠挠头应了。

  他陪李渊吃了饭,又说了会儿L话才走,直到他离开太极殿,李渊也没动过那几样小吃。

  *

  与此同时,尉迟恭也在问李世民:“殿下不是说不能让圣上与外人接触吗,怎么又答应他办劳什子宴会了?”

  “如今不比从前,该拢的人已经拢得差不多了,阿耶已经做不了什么,偶尔让他透透气也没什么。”李世民冷笑,“且我不让他出去,他总还抱着幻想,以为还有翻身的希望,霸着位子不肯撒手。不若让他知道知道,也好清醒一些。”

  等了两年,李世民的耐心也快告罄了。既然李渊自己没眼[se],那就只能帮他一下了。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这宴会是为秋收、为李承乾庆祝,他怎么会拒绝呢?

  *

  几天后就是宫宴,李承乾特意换上新做的衣裳,带着几位伴读随李世民一起去太极殿。

  今[ri]来的人不少,见到李世民来了,众臣连忙起身请安。

  李世民摆摆手:“诸位免礼,

  请坐吧。()”

  “()”

  李世民微微一笑:“想来是他们特意为你和承道他们准备的,让人看过后再喝。”

  这样的特殊待遇,这两年李世民已经经历太多,早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正如李渊不信任李世民,也不敢吃李承乾拿过去的东西。李世民也不信任李渊,哪怕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也不敢让李承乾冒险,必定要事事谨慎才好。

  李世民一行到了没多久,李渊也被人扶着到了。

  这两年李渊一直抱病,就连早朝也很少上了,几个月才召见一次大臣,多半也是金字塔尖尖上的那几位重臣,在场很多人已经许久没见过他了。

  今[ri]一见才知李渊病得如此之重,脸[se]难看身体孱弱也就罢了。这样的场合他竟都不能自己走路。

  李渊在上首坐了,众人行礼,李渊顿了一下,才有些生疏地说:“众卿免礼,坐吧。”

  众臣落座,李渊环顾四周:“大郎呢?他怎么没来。”

  李承道起身道:“回禀祖父,父亲这几天有些不舒坦,不能来参加宴会了。”

  李渊一听李建成不舒服,顿时面露急切:“怎么不舒坦?可是病了?要紧不要紧?请了太医没有?”

  “不是什么要紧的,每次换季都会发作,老毛病了,太医已经去看过,也开了方子,吃上几天就不要紧了。”李承道一一答了,李渊这才松[kou]气,见李承道坐在李世民旁边,又嗔道,“你怎么坐你二叔旁边?应该坐你阿耶的位置才是……罢了,你坐阿翁身边吧,阿翁许久不曾见你了。”

  众人:“……”

  圣上今[ri]怎么了,在这样的场合突然问起前太子也就罢了,还要让李承道代替李建成坐他身边?

  要知道李渊坐在上首,他身边的位置比李世民这个太子还有高一层!

  可别说圣上只是思念儿L孙,并没有旁的意思,傻子都不会信!难道圣上有意再抬举李建成,和李世民打擂台?

  众人心里百转千回,李承道也有些无措,下意识看向李承乾和李世民。

  李世民呵呵一笑:“承乾和承道玩得好,一时一刻都不愿意分开,阿耶还是不要为难他们了。”

  李渊看向李承道:“承道,你说呢?”

  李承道纠结了一下,想起父亲的吩咐,鼓起勇气道:“孙儿L的确想跟堂弟坐一起。”

  李渊眸光一暗,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宫人便开始上菜,今[ri]宴席是为庆祝丰收,自然菜[se]也要以土豆、番茄和玉米为主,土豆和番茄也就罢了,百官还是第一次听说玉米,知道这又是一种高产作物,惊讶之余,纷纷向李渊道喜,又向李世民和李承道道喜。

  心中

  ()  不免感慨,旁人一个也不曾见过的东西,土豆、番茄、棉花、玉米……恒山王竟是发现一个又一个,除了福泽深厚,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千山不关提醒您《[唐]今天也在努力当太子》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如今很多人都养成了习惯,在外面见到不认识的植物都要关注一下,还经常有人送来给李承乾,盼着他看看有没有用。倒不全是为了赏赐,如果能发现好东西,也是他们的一份功劳不是?

  李承乾倒是很高兴,还制作了一份作物图谱散出去,指望谁能发现一两样作物,他就能省下大笔积分了,可惜直到现在也只有一点小小的收获,并没有发现什么很好的东西。

  众人吃着用土豆、番茄和玉米做的各种菜肴,别说,味道还真不错。

  上首的李渊则又开始关心李承道的学业了,学到哪了?文章可通?累不累等等。

  李承道放下吃了一半的碗,又恭恭敬敬站起来,一一答了。

  李渊听得满意,捋着胡子笑道:“承道功课一向是好的,从不令人[cao]心。听说你都能当先生了?”

  “说不上先生,只是在二弟有事时,替他去国子监上课罢了。”

  李渊一顿,淡淡道:“承乾也不错。”

  李承乾看出李渊的敷衍,撅着嘴有些不高兴,决定今天都不要理阿翁了!

  之后李渊都没有说话,直到宴席过半,才跟李世民说起政事:“朕听说突厥那边有异动?”

  “快要冬天了,突厥缺衣少食,打着来大唐劫掠的主意。”李世民答道,“年年都是如此,阿耶不必忧心。”

  李渊轻哼一声:“不止如此吧?朕怎么听说突厥动静不小,不像是在边境劫掠的架势?”

  李世民默了一下:“儿L子会处理此事的。”

  “你打算怎么处理?”李渊继续追问,并不打算轻易放过。

  众人许久不曾见过李渊在李世民面前如此强势,不由诧异,李世民倒是非常淡定,把自己的安排大致说了,也不能说得太详细,在场人数众多,若是穿到东突厥耳朵里,那才真是坏事了呢。

  李渊本来也不是真的想知道李世民怎么安排,不怎么在意地点点头,这才说出自己的目的:“既然要抵抗突厥,朕倒是觉得有个人合适。”

  李世民笑意不改:“眼下尚且不缺人用,阿耶就不用[cao]心了。”

  “可用未必好用,若有更好的岂不更好?”李渊指指人群中的刘政会,“朕看邢国公就很好,他是随朕打过仗的,后来又留守晋阳,为我们经营后方,可谓文武军政双全,且他忠心谨慎,由他带兵抵抗突厥再合适不过。”

  刘政会:“?”

  李世民明白李渊想干什么了,刘政会向来忠心,是李渊的心腹。

  李渊是想借着宴会的机会,当着众臣的面[bi]他答应刘政会领兵,好重新夺回一部分兵权。

  李世民往后轻轻一靠,是一个很放松的姿势,扭头淡淡地问:“邢国公,你的意思呢?”

  刘政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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