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珂没能拿到户口本。

因为秦颂首先把刚刚退伍的胡济生送进了协和医院。

“一切都等治疗完成之后再说！”

这是姜老太太的原话。

秦珂敢和父母对着干，但从来不会忤逆奶奶，她只能安心的在医院里陪着胡济生。

“是弹片镶嵌在小腿骨上，同时压迫了神经。”

主治医生在给周雅琴和秦珂介绍胡济生的病情。

“前线的医疗条件不够，所以这个手术还得在燕京做。”

同时主治医生指着X光底片指出了最大的难点，

“弹片之所以没能取下来，是因为病人负伤后持续作战了好些天，等进行手术的时候，卡在骨头上的弹片周围神经和血管已经开始蛮横复苏，纠结成了一团。”

“取弹片必须先割开这些复苏的神经和血管，很麻烦！”

周雅琴先捏住了秦珂有些颤抖的手，她恳切的问医生：“徐大夫，这个手术成功率怎么样？最坏又是什么结果？”

徐大夫摇摇头：“成功率真心不高，手术结果最坏就是截肢。现在还不如保守治疗，让他适应这种姿势。”

秦珂红着眼睛，她每每想到胡济生把自己紧紧的压在身下，炮弹在周围炸响的场景，她就告诉自己不能放弃这个男人。

“大夫，请问就没有别的方法了么？”

听到秦珂的声音在打颤，徐大夫大概猜到了什么。

她迟疑了一下。

“这样吧，周副处长，我帮你问问一个人。要是他也说不行，那国内就真的没人能做这个手术了！”

“徐大夫，真是太感谢你了！”

母女俩千恩万谢的出了医生办公室，周雅琴忽然抓住了秦珂的手。

“珂珂，你要不要听妈妈一句话？”

秦珂笑得很大气：“妈，当他瘸着一条腿，把被炸晕的我扛了二十公里回到后方，我醒来的时候就认定他了。”

“傻孩子，你这不是感情，是感恩！”

“妈~~~，我懂，要不是之前有了那种感觉，我为什么非要去他的猫耳洞当报务员？”

周雅琴叹了口气，低声的问。

“你之前不是说就算战死在南边，也不接受你爸给你介绍的小胡么？”

秦珂笑了笑没有说话。

有些观念在经历了战火后，人们的审美就在发生奇妙的变化。

“妈，别说我的事了，还是给我说说瑶瑶吧！还有她那口子，真有那么好？”

周雅琴一想到韩玉瑶两口子，脑子里就满是韩建国两口子灌输的东西。

虽然一开始她有些恨楚云生，认为这个人是趁虚而入，在自己小女儿还不大懂事的时候把小女儿哄走的。

【当然趁虚而入是事实，其他的就不对了。】

但在听谢芸把事情的过往都说清楚后，她这才知道那时自己的女儿还是个痘痘脸，村里人都不喜欢。

可偏偏就被前途远大的机修员女婿给看上了，韩玉瑶变漂亮还是在她成为女人之后。

而且在韩建国两口子的嘴里，韩玉瑶都快被楚云生给宠坏了。

周雅琴对楚云生的印象这才正面起来。

可秦珂一提楚云生，周雅琴又有些心疼起大女儿来。

想到她小女儿虽然苦了很久，但最后却嫁了个天下难寻的好丈夫。

高考状元、副厅级研究员、燕大优秀生，还只大了韩玉瑶半岁多，似乎还是很懂哄女孩子的。

再看看胡济生，初中文化，大老粗一个，复原前是连长，如果落在京城就是一个科级。

科级在京城算什么？

最多分配一个筒子间，又想想自己帮忙收拾的那两进院子。

周雅琴的心里五味杂陈。

韩玉瑶走丢的时候，秦珂已经开始读小学一年级，她对自己的妹妹是有印象的。

听到母亲嘴里滔滔不绝都是韩玉瑶的对象有多好，秦珂终于忍不住回了一句。

“妈，我爸说你一开始不是看不上我妹夫么？还说人家是拐带的我小妹。”

周雅琴没好气的点了点大女儿的额头。

“你别打岔，你知道妈妈的心思。”

秦珂抱住了她妈妈的手。

“女儿的心思，你也不是也懂吗？”

“大不了，让你小女婿以后多多照顾你大女婿就是了！”

周雅琴被气笑了。

母女俩都是国色，这一笑医院走廊里就发生了好几起交通事故。

十二月中旬的罗布泊指挥部。

本该走得没几个人的营地里，大批的物资从北方不断运来。

汽车兵们冒着严寒在往这里运送物资，时不时就有车子抛锚在戈壁的雪地里。

当他们第二天被后来的汽车发现时，一名驾驶员和一名押运员多半已经牺牲。

但在大后方军营里，汽车兵依然在踊跃报名。

一条大大的横幅在军营里飘扬。

【全国的农田都在挨饿！】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舍生忘死的往罗布泊营地送物资。

从九月底开始，指挥部营地西边的公墓里，已经陆续多出了上百块墓碑。

正是这些牺牲，让刘大庄在冬季建设罗东火电站的企图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

尤其是楚云生两口子回到大本营后，两人提供的前往罗东煤田最安全路线图，为后勤减少了不少压力。

而罗东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有战士找到了一个宽阔的山洞，第一个火力发电机组正在山洞口被组装。

干燥通风的山洞成为了晾晒煤块的地方，晾、洗、精、分等工序全靠工兵们手工完成。

罗东临时营地里积攒的煤块已经达到了几十吨。

楚云生两口子抵达大本营的好处，不光是带来了路线图。

有了韩玉瑶的大本营医疗站，只要冻坏的战士能活着被送过来，大多都能被她救活，最多少点被冻死的部位。

而有了楚云生的大本营，所有因为大雪趴窝的解放大卡很快都修复完毕。

两口子一直忙碌到十二月底，从上头来的督察组把刘大庄等人从罗东强拉影拽的弄了回来，整个冬季建设才宣告暂时结束。

上百人的牺牲，三百多人留下了永远的伤残和疾病，但春季建设会战的基础已经打好！

在罗东地区和大本营周边，战士们兴建了大批用积雪融化成的储水池，第一个火力发电机组车间（山洞）基本建设完成、第一套淡水转化设备也铺设了六成。

按照刘大庄的预计，明年年底第一批小批量的钾肥就能走出罗布泊，并在春耕前被用上。

当然钾肥厂正式全面启动产能，起码还需要三年。

如果没有这次冬季会战打下的基础，这个时间将变成四年甚至是五年。

元旦过后没几天，饶秋萍带着楚云生两口子坐上了飞回燕京的飞机。

韩玉瑶这还是两辈子第一次坐飞机。

当她和楚云生走出机场的那一刻，她惊喜的看到了韩建国夫妇、韩玉秀和小韩立，当然还有韩建国夫妇身旁的三个人。

与她有七八分相似的中年女人、一名身材笔挺的军人，还有一个看上去大她几岁的女兵。

女兵的样子也与自己有些六分相似。

韩玉瑶死死的抓住了老公的手，脚步如同生了根。

楚云生笑着拉着她，生拉硬拽的把她拖到了韩建国夫妇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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