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岁，曹云锦大学毕业。

  她在云都路上又盘下一家商铺，开了家鲜花礼品店。

  生意出奇的好。

  但即便生意再好，每天晚上曹云锦都会回到灵娃店里，泡上茶，或是画画，或是对着外边步行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发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每天晚上都喜欢到对面的便利店里买上两盒冰淇淋。

  自己吃一盒，桌子上放一盒。

  等到桌子上的冰淇淋快化了，就拿去给门外的土地公。

  曹云锦总感觉那土地公有灵。

  因为自己每次拿过去的冰淇淋，都会在第二天早上变成空盒——

  步行街上的土地公名气很大，排队上供的人络绎不绝，土地公喜欢吃冰淇淋的事也不是秘密，所以那间灵娃店外的神龛前从来没缺过冰淇淋，但每次变成空盒的冰淇淋里，都会有曹云锦送过去的那一盒。

  某天晚上，曹云锦就像往常一样，去便利店里吃冰淇淋。

  不知怎么的，这次她没有带回店里，而是坐在便利店的橱窗边上慢慢的吃。

  等她吃完了、也给土地公那一份送过去之后，回到灵娃店里，整个人忽然又一次失神。

  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上次。

  那次她跟着母亲第一次到访这小小的灵娃店。

  曹云锦父亲五感敏锐，她一点没有继承这个优良基因。

  但是，她第六感超级的强。

  店还是那个店，没一点变化，地板上一尘不染，空气中没有任何异味，看上去仿佛和自己不久前离开时一模一样......

  但曹云锦知道，店里有人来过。

  她还知道那个人往哪边走了。

  转身，曹云锦看向街道对面的便利店。

  吧台处有几个客人正在结账，曹云锦大步跑过去——

  二十二岁漂亮女孩的颜值惊艳了店里所有的顾客，但女孩自己神色却愈发变得落寞。

  花容失色。

  便利店里并没有她要找的人。

  就在女孩失魂落魄地转身要离开时，吧台后，店长向北指着步行街口的方向说：“小美女，你找的人往那边去了。”

  曹云锦立刻飞奔而去，人跑出老远，着急忙慌的“谢谢”两个字才从夜风里传过来。

  步行街口，女孩看到车辆川流不息的马路对面，一个一身白衣、身上挎着白布袋，闭着眼的少年，与自己渐行渐远。

  当她过了马路去追的时候，再也感受不到那少年的任何踪迹了。

  这一天，她的第六感第一次失灵。

  从这之后，曹云锦画上的白衣少年轮廓之内，有了五官。

  ......

  曹云锦二十五岁那年，夏国特管局三组组长阮开离世。

  在阮开的葬礼上，曹云锦再一次见到了那个让自己第六感失灵的白衣少年。

  但只是匆匆一瞥，那少年便又不知去向。

  之后，她画中的白衣少年有了神韵。

  ......

  曹云锦二十八岁某天，正在灵娃店里的她忽然心神不宁。

  短暂的迟疑之后，她收拾东西直奔自己家。

  回到家，看到悲痛欲绝的母亲，以及满脸愧色的韩阳叔叔......

  还有一张自己父亲的黑白照片。

  曹明亮遇害。

  起因是夏国境内有人用活人进行违规的超级生物体实验，特管局追查不力，本来已经退休的曹明亮怀疑特管局内部有鬼，秘密出山重新调查，被发现，被灭口。

  曹明亮因为被杨宁救过一次命，他的命理即便是执道门牛耳的李青也无法勘查明白，以至于有了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一年，夏国特管局内部大乱。

  局座韩阳退隐后的第二天，李青背着一把古琴，一首天龙十三音连灭特管局内两个组，从组长到三级特勤，从上到下杀了个干干净净。

  最终李白现身将其带走，终身囚禁于黄泉岸边。

  当年，曹云锦五感通灵，在梁燕的引荐下通过特管局内部招录考核，入职纪律监察组。

  随后一年之内，曹云锦遭遇暗杀超过二十次。

  ......

  三十一岁，曹云锦查明了父亲遇害的真相，也就在那一天，燕京来人，两个龙组成员面色冰冷地通知曹云锦——

  她被开除了。

  心灰意冷之下，曹云锦回到灵娃店，恍然间，曾经出现过的失神情况再度出现。

  灵娃店里那张落地书桌上，放着一张旧版的特管局专用制式命令公文。

  “拿着这张纸去特管局，问问我说的话还管不管用。”

  看着那落款处的“杨宁”两个字，莫名的，曹云锦泪如决堤。

  然而，当曹云锦真的拿着那杨宁签名的命令公文前往中州特管局分部的时候，却再度碰壁。

  她回到灵娃店里，桌子上放着一张白纸，上边写着：“抱歉，看来我说话是不管用了。”

  当天晚上，一袭血衣出现在灵娃店里，手腕上闪耀着五彩华光的陆扬只是向曹云锦说了一句话：“有人让我来帮你。”

  说完这句话陆扬就原地消失了。

  天刀北上燕京。

  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去的，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回来的。

  不同的是，相比去的时候，回来的时候陆扬身上多了三颗人头。

  其中有两颗来自龙组。

  天亮之后，夏国官邸宣布全境严打，坚决抑制违规生物体实验。

  同天，曹云锦恢复特管局成员身份，并升职为特管局监察组组长。

  ......

  同年，全球特殊勤务论坛召开。

  世界各方官邸下辖特殊机构部门均被邀请到访。

  曹云锦与韩阳之后的下一任局座韩奕，作为夏国特管局代表一起列席。

  让各方机构里年轻一辈无法理解的是，这样一项重量级会议，坐在上边主席台上的，居然是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闭着眼的白衣少年。

  而与这些年轻一辈不同的，在看到那白衣少年的一瞬间，各方机构的老大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低下头默不作声。

  本来还准备了发言稿的一些机构老大默默收起自己的发言稿，小心翼翼拿起笔，打定了就一个想法：今天上边那位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那位让自己当狗，自己绝对不“喵喵”叫。

  曹云锦看着台上的杨宁，清澈的眼神里逐现出各种复杂的神色。

  ......

  论坛结束后，全球各方官邸达成一致：永远停止所有关于培养超级生物的人类活体实验。

  然而，由于当年杨宁一人带给世界高层的震撼过于强烈——

  即便关于生死投票、双剑斩神的记忆被抹去，仅仅是杨宁之前的所作所为，震撼也依旧强烈。

  但也正因如此，各类用人类活体开发超级生物的实验只是在表面上被停止，暗地里依旧屡禁不绝。

  总有人试图再制造出一个杨宁来。

  若是杨宁没有抹去众人那段关于魔神的记忆，或许情况也不会如此。

  有的官邸看到消失多年的杨宁重新出面，只是为了阻止人类进行超级生物的活体实验，他们以为是杨宁害怕了，从中看到了希望，背地里亲自下场。

  这个时候距离杨宁斩神，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

  ......

  三十二岁，曹云锦被抽调加入一个全新的组织：神禁局。

  神禁局里只有十三个人，被称为十三禁卫，他们的任务就一个：清理全球范围内，依旧在用人类活体进行超级生物实验的任何机构。

  没错，是任何机构。

  而神禁局的第一个任务目标就相当庞大：樱岛官邸。

  这一年，樱岛官邸重组。

  北棒官邸重组。

  群星议会重组。

  墨歌官邸重组。

  这一年，全球各官邸对自辖区域内生物实验项目展开了史无前例的严查、严打。

  世界各地用活人做实验、开发超级生物的风头得以遏制。

  从樱岛执行任务归来，曹云锦见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也是神禁局十三禁卫的顶头上司。

  这次，她站在杨宁面前，目视杨宁双眼，郑重敬礼，语气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神禁局禁卫曹云锦！向您报告！”

  “看”着眼前人，杨宁也有那么片刻的失神，“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你都这么大了......”

  “嗯？您，见过我？”

  “嗯，那时候你还小。”

  说着，杨宁忽然笑道：“把头放好再跟我说话。”

  “什么？”

  “没什么，你权当没听到就好。”

  “是！”

  ......

  往后，曹云锦一生致力于神禁局事务，陪伴在杨宁身边——

  虽然杨宁出现的时候并不多。

  六十五岁，曹云锦在睡梦中带着微笑安然离世。

  终身未婚。

  ......

  临走时，曹云锦随身下葬的物品是一幅幅卷起来盖在她身上、铺满了整座棺木的画卷。

  那每一卷画，都是她一人亲手所画。

  那每一卷画，都是她亲手所画的同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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